她终于想起身在何处,没找到灯的开关,摸着黑下chuáng。窗就在chuáng边,窗帘没拉严,露出一线光,她迎着那线光走过去,拉扯了一下窗帘,想借窗外的光看清屋内布局,却见到迟诺的房间似乎透着亮。窗外天空的东方,一轮残月已经升起,原来早就过了下半夜。
陈子柚站在窗边看了一会儿星星,突然就动了要去找他的念头。至于要跟他说什么,她也没想好。
她借着月光披上睡袍,轻轻地推开房间,悄然无声地走出去。她突然涌上一股孩子气,她想猛地出现,吓他一跳。
客厅里的灯也是亮着的。陈子柚轻手轻脚地走到他的房门外,侦察了一下,正想使劲地敲他的房门,却不想门内隐隐约约传出了别人的声音。
这房间的隔音其实非常好,墙壁门板都足够厚。但深更半夜实在太安静。
她本想悄悄地退回自己房间,可是她偷听到的第一句话就令她顿住了脚步,于是她错失了第一时间维护自己道德的机会。
另一个声音说:“诺哥儿,这回你是不是太高估那个家伙了?我看他的人说的不假,这近一年来,这家伙的确斗志丧失,对赚钱都没兴致。难道是因为他老婆的病?”
“我倒觉得我又一次低估了他。”迟诺的声音冷冷淡淡。
“这话怎么讲?”
“你想,如果他按着对他来说最正常的方式去做,就恰好落入我们的下一步棋局里。可他现在居然步步退让,反而让我的后续计划全落了空。”
“这只是个巧合吧,诺哥儿。连跟他无关的罪名,他都不否认,哪有人退让到这个地步的。”
“那是因为,如果他要否认,他就必须得用别的事实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而那个‘事实’只怕比让他顶罪还要不堪。”迟诺笑了一声。
“呵呵,诺哥儿,他到底算计不过你的。”
“难说。你也知道,我跟他做过两三年同学,下过很多局棋。无论跳棋象棋还是围棋,我从没赢过他。”
“下棋那是小孩子玩意儿,真刀真枪才算真的赢。先不说他现在这么差的jīng神状态,单单这回他的靠山倒台,他也该伤元气大伤了。”
“他的靠山肯定不止那一个,否则不会凭空就做这么大,外面传说的那一套我是信不过的。这回我也很想看看他的靠山还有谁。”
“诺哥儿,有时候我不怎么明白,那家伙虽然跟你家不是一路的,但也没跟你们对着gān过什么事。而且那家伙不好惹,听说得罪过他的人,都……你又何苦老是跟他对着gān呢。”
“刘叔叔,你好像话太多了。”
陈子柚本无心偷听这么多话。而且,隔着厚门板,她听得并不真切。可是,当她意识到,她应该迅速逃开这个话题,知道得越少越好时,她的长长的睡袍下摆拂到门边的一盆大仙人球上。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衣服从仙人球的刺上解下来,不敢用力的挣,生怕被屋内的人发现,场面尴尬。那些刺带着倒勾,她费了些功夫,也恰好把他们的整段对话都听全了。
其实在她离开之前,她还听到了下面这一段:
“那人的老婆和女儿,已经安顿好了,这事儿已经了结了。只是没想到吓到了那位小姐,李老大觉得实在对不住您。”
“李老大养了一群废物。我要他们保护她别受到惊吓,想不到他们做事这么‘漂亮’。”
“您别气。李老大本来就打算了断他的,正好他跟那家伙接触了两回,李老大还以为这样可以把事qíng推到那家伙的头上,给他添点麻烦,卖您一个人qíng。”
“原来他也是废物。”
这么像电影qíng节的桥段也会发生在她的身上。她的生活果然是没有最惊喜,只有更惊喜。
陈子柚屏着呼吸,检查了一下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然后她脱掉拖鞋,光着脚,轻轻地退回房间,无声地关上门,摸着黑又爬回chuáng上。
这一晚她居然睡着了,只是睡得不太稳。第二天早晨醒来时,疑心夜里不过是做了个梦。她仔细地检查了一下那件睡袍的下摆,jīng致的布料很明显有被挂损的痕迹。
见到迟诺时,连她自己都诧异,她居然可以如往常一样平静自若,仿佛昨夜偷听到的对话只是她的另一场梦境。
迟诺摸摸她的眼睛,笑着说:“你睡那么多,还有黑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