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果_作者:饶雪漫(33)

2016-10-09 饶雪漫

  但孙阿姨一直在开车,一句话都没有说。

  是谁说过,最坏的事qíng一直藏在最后面。当我们一行三人回到于池子家中,我才是真正的傻眼了。

  于池子在家,她捂着脸,身子趴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

  家里地板上是一道一道的划痕,像是刀刻上去的:厨房里的垃圾桶被拖到客厅,满地都是剩菜剩饭渣,一股恶臭扑面而来;鞋架上的鞋一只一只摆的到处都是,还有一只高跟鞋,摆在茶几上的盆栽里,茶杯倒在桌上,茶杯盖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深色的茶叶水倒在了白色的沙发上。

  到处一片láng籍。

  我用眼神试探着询问坐起身的于池子。

  在我们眼神jiāo汇的一瞬间,我想我们都明白了这是谁gān的。

  我看了看爸爸,他红着脸低着头,表qíng说不上是惭愧还是麻木。于池子的妈妈把倒在地上的椅子扶起来,对我说:“坐。”

  我没动。

  爸爸倒是自助,摇摇晃晃地倒在沙发上,手盖住脸。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一定是吓坏了,也累坏了。

  我咽了一口唾沫,说:“对不起。”

  “你跟谁说对不起呢?”于池子的口吻陌生得像在问候外星人。她两只眼睛血红血红的,明显哭过,像个怪物。

  她继续冷冷地说:“我家是什么地方?你们家人就随便进进出出进进出出,想摔就摔想走就走,把我们母女当成什么了?一句对不起,就可以了掉所有?”

  孙阿姨伸手拦住她,示意她不许再说下去。

  于池子还在继续说,声音也提高了:“我就说怎么了,你看看他们家的人,疯的疯,醉的醉,成何体统!我们倒了八倍子的霉,才惹上他家的倒霉事……”

  “我叫你住嘴!”

  “我就不!”她的话还刚喊完,就挨了她妈一个清脆的耳光。

  我们当时都傻了。

  于池子的爸爸和她妈妈离婚离得早,孙阿姨一个人拖着于池子长大,这个女儿就是她的掌上明珠,这么多年来,于池子也做过不少让她生气的事,但我还从没见孙阿姨打过她。

  一阵沉默后,于池子一只手捂着脸,另一只手在我和我爸之间游移,拖着哭腔问她妈:“你打我?你是为了他打我,还是为了他打我?”

  “对不起……”阿姨说。

  “别跟我说对不起,你应该跟你自己说对不起。你傻不傻啊,你等人家等了三十二年,人家需要你,就把这里当成避难所!不需要你,就一脚把你踢得远远的。她的女人跑这里来闹,你还要做和事佬?你和那个姓董的,谁比谁先到啊?啊?你还要忍到什么时候?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阿姨脸色苍白:“池子你别胡说!”

  “我没胡说!”于池子大喊着,蹲下身,从沙发底座里抽出一个很大的纸盒,当着我的面踢翻它,指着里面的东西说:“别想瞒我,我什么都知道了!”

  我看到,那是几本日记,还有一叠相片。

  她妈妈脸色立刻变了,激动地蹲下身,将那些东西拢在胸前,这都是些什么呢?如果这些真的是于池子所说的,她藏了三十二年的秘密,我觉得于池子真是太太太残忍了。

  我走上前,对于池子说:“你别闹了,先去休息,好不好?”

  “你滚开!”于池子用力地推我,我不小心被她推倒,额角撞到玻璃茶几的角上,痛得我忍不住尖叫。我可以感觉到,我的额头上,像长了一个充气的小气球,慢慢肿胀起来。

  于池子看我一眼,终于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关上了房门。

  有什么秘密好像被揭开了。又好像没有。而最搞笑的是,此时此刻,客厅里响起了爸爸重重地鼾声。

  这个男人闯下这么多的祸,自己倒先睡着了。

  孙阿姨把那堆东西都收拾好,放进了自己房间里去。又忙不迭去自己房间抱了一chuáng被子出来,替我爸轻轻盖上。然后再到厨房里拿来猪油膏,替我抹额头。

  我仔细看孙阿姨的脸。这么多年来,我对她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可是第一次凑近看她的脸,她竟然已经这么老了。不再是那个小时候涂着红唇膏,戴着一副银边近视眼镜的孙阿姨;而是眼角皱起,肤色也不再那么白皙,整张脸像是一朵粘在墙上的白玉兰花瓣一样的孙阿姨。才一阵风chuī过的时间,就老去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