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梦初醒,心想,我应该已经把所有的照片都删了吧……删了吧……可是,似乎……应该还有一张……我没舍得的……
我缓缓地站起身的同时,他抬起脸,一脸错愕和难以置信的表qíng,脸色苍白得可怕,然后他把相机摆在了桌上,指着那张因为抖动而模糊,却能清晰地看出他和某人紧紧相拥的照片,问我:“你是不是把你的相机借给过什么人?”
晴天霹雳下,我患了失语症。
但他不依不饶,举起来,凑到我鼻尖下,让我仔细看清楚,继续追问:“是不是横刀?是不是?”
此时此刻,我只好,真的只好,选择了,沉默。
“我会灭了他。”段柏文那天最后说。
(15)
寒冬的天中,万物沉睡,天空中飘着灰色雾气,校园里没有人的气息,却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灰色大鸟飞来飞去。
这么冷的天,难道鸟儿们不该都飞往南方过冬吗?还是它们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早日飞回来,迎接冬天?
那天,我一早就来到了学校,在cao场上走了好几个来回。cao场上的雪化了,余留一些小水坑,像一只只迫切的想要dòng悉真相的眼睛。
我低下头,从镜面一样的小水坑里看我自己。
不看不知道,看了吓一跳。我发现我以前一直有些耷拉的嘴角,现在竟然也像斯嘉丽的嘴角一般,学会了上扬。但,却不比那寒假前最后一次捡见到的斯嘉丽好看半分,一样的大饼脸,一样的毫无生气的于池子。
要变成另一种人,究竟有多困难,我说不上;但至少不会比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夺走你的爱人更加困难。
他是我的,从七岁的时候,我一直就这么想。我付出太多,怎会舍得放弃?所以,哪怕是一错再错,我也要做最后的争取。
想到这里,我迈开脚步,往花蕾剧场走去。
横刀早已经等在那里了。
他怔怔地看着我,表qíng十分白痴。大概是因为我来之前梳洗打扮了一番,再加上新年新衣的缘故。
“米粒儿,你真漂亮!”他喃喃地说着,语气像赞叹一幅画。
算了,既然我有求于他,自然不能和他为一个称呼再较劲。我只是努力地呼吸、呼吸再呼吸,希望可以早一点让预谋已久的泪水顺利地流下来。
“别怕。”他得寸进尺,伸出手在我的帽檐上拨弄了一下,安慰我,“一会儿他来了,一切jiāo给我就是了!”
怕?我怎么能不怕?怕事qíng败露,怕qíng何以堪,怕在横刀和段柏文面前,我的标签从此从“善良可爱美好单纯”变成“原来你是这种人”。
其实我最怕的,是那一天段柏文看我的眼神——百分之百不含杂质的信任和同qíng的目光。其实,他哪怕只一丁点的怀疑我,我兴许就破罐子破摔地jiāo代了真相。可是,可是他怎么可以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那么温暖和信任的眼神,想当然地认定这一切是横刀所为。叫我怎么舍得撕掉我的“双面”,让他看到真实世界里的我,竟然也会使用如此卑鄙伎俩,令他防不胜防。
我好希望自己变成不怕寒冷的鸟,用冰冷的体温来抵抗这个残酷的世界。
但可惜,我只能变成结冰的鱼池子,虽然表面看上去坚硬无比,却丝毫经不起温暖的泛滥,最后无可抗拒地溃成一汪倒霉的水。
那晚,我躲在阳台上给横刀打电话。
“新年进步!”他很开心,“我考得不错呢,进了前十!”
“横刀,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你愿意替我保守这个秘密么?”
“我愿意!”他的声音像在婚礼现场发誓的新郎,除了激动,还是激动。
“还记得斯嘉丽和段柏文被处分那件事么,其实事qíng曝光,是因为有人把一封检举信和一些照片,塞进了河马的办公室。”
“是吗?”横刀说,“这我倒没有想到,谁gān的?
“我。“我说。
电话那端沉默了很久,我才听到横刀用充满敬佩的声音夸我说:“我的个乖乖,你这算是大义灭亲啊。”
“我只是不希望他在那条路上越滑越远,但是现在,我遇到麻烦了,段柏文在我数码相机里面发现了那些照片。其实被他发现也没什么,但是,他是我妈妈的gān儿子,我妈妈年前生病住院了,我不想让我妈妈知道这件事是我gān的,我怕我妈不能理解。所以,我很希望你能帮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