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着我的面解开了他的衬衣,脱掉,露出整个上身。
我迅速低下头,仍然可用余光看到他腹部一快大碗般的红肿。我努力许久,终于问:“要不,我去替你买点药?”
他就着新端上来的面大口大口的吃,只听见他的咀嚼声,听不见对我的回应。
我在心里盘算是不是趁此赶快溜掉,他忽然发话:“这家面条真的很好吃,要不是你今天又救了我,我才舍不得请你来这里吃面呢。等我吃完我送你回学校。”
我想说不用我可以自己回去,但我不敢。至此我才发现我真的很怕他。是真的怕,或许,我必须承认,在此之前,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怕”。就连小时候,小叔替我灌下那碗毒药时,我的恐惧也不胜此刻。
但我想不通我真正怕的是什么,就像我想不通,他为什么一定要请我来吃这碗面,我从来都没听说过,吃碗面到底代表着什么,如果我现在像他这样被别人泼了一身的面汤,我肯定是在第一时间冲回家先把衣服换掉并痛痛快快地洗个澡,而他反而如此津津有味地在享受他的面条,真是莫名其妙到了极点!
最后,我得出的唯一结论是:他的jīng神,有很大很大的问题。而这个很怕他的我,似乎比他的问题,更加严重。
晚自修时的天中,就像一片深深的寂寞的海洋。
面对我面前紧闭的铁栅栏,我不知道是该敲门还是叫人。说来好笑,对于从不迟到的我来说,这是一个难题。我知道他就站在我身后不远处,几分钟的路程,他执意要送我回校。我已经学会不在他的面前说“不”,因为我知道,说了也是白说。好在他并不与我并肩,我们只是一前一后的走,他的脚步声若有若无,我心里的不安却积得越来越厚,无从排遣。
我不知道我在校门口到底怔忡了多少秒,直到他走上前,双手把住铁栅栏,整扇门摇得咣里咣当震天作响。“明天见。”那个矮个子门卫从传达室走出来的一瞬间,他在我耳边留下这句话,迅速离去。
明天见?!
我发誓,当我这次走进天中的校门,一直到期末考试后放假回家,我绝不会再踏出来半步,见他个鬼!
门卫把门拉开一个小fèng,嘴里含糊不清地骂了我一小句什么,我没听清。我进了校门就低下头走得飞快,直到前面直挺挺走过来一个人,拦住了我的去路。
是肖哲。
他伸出他的手死死地拽住我的胳膊,像拖一根拖把一样,自顾自的拖着我往前走,一直把我拖到教学楼的墙角边。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我只能姑且忍受着胳膊的剧痛,由得他这样做。他仍然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难道从面馆飞奔回学校需要万米长跑的体力?可时间已过去这么久,我想他主要还是因为心里气愤才会如此的吧。
他不说话不看我,而是双手叉腰,张大嘴看着天,好像株等雨水的麦子。
我说:“有话就说吧,拉拉扯扯被巡查老师看到不太好。”
他不屑的摆过头,就差丢过来一个“哼”字。
我抬脚就走。他反应倒快,伸出胳膊狠狠的在我面前挡一道:“你站住!”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生气。
我只能站住,望着他。
下部少年11
“马卓同学,回头是岸。”他冷冷的说出这句话,月光打在他的额角上,似乎还闪着光,不知是不是汗珠。
难道在我没来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此处等我兼排练?
回头是岸。呵呵,多jīng辟的一个词。既不得罪我,又教育了我。
或许我应该告诉他,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因为我想帮他要回本就属于他的他最珍惜的某样东西。但最后,我还是没有说。
我实在是讨厌解释。
讨厌自己向别人解释,更讨厌别人向自己解释。
我轻轻推开他横伸出的那只胳膊,一言不发的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他当然是紧跟着我走,身后传来他急促的声音:“你再也不要跟那种人混在一起,不然……”
我转过身,问:“不然什么?”
“不然,告诉你爸妈。告诉慡老师,告诉很多很多人。别说你不怕,其实你很怕。”他这次说得又快又急,生怕漏了每一句重要的话。
我真想对他说,我没爸也没妈。但奇怪的是,他说话时的表qíng却让我对眼前的这个男生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