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为了破除他对我的预言,我动也没动。
他的语气又变得出奇的温柔:“马小卓,我泡定你了。你是我的,你记住。以前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从今以后,要是有别的男人敢对你有非份之想,那他就会死得很难看。”说完这句话,他忽然像松掉手中的秋千一样,松开我的腰,取了放在我chuáng上的那顶熟悉的卡车帽戴在头上,最后走到我身边,亲了亲挂在我胸前的那个护身符,又捏了捏我的脸,说:“再会。”
然后,他打开我宿舍的门,扬长而去。
我的头脑,仍旧一片空白。空白得像刚刚粉刷一新的屋子,白得掉灰。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听觉才恢复过来,听到整栋教学楼和楼底鼎沸的人声。
灯亮了。
晚自习结束了。
宿舍的人都回来了。
而我,仍然站在宿舍的中央。不知所措,像只拔了毛的傻公jī。
我走到自己的chuáng边,拖了鞋,钻进冰冷的被窝里。两手抱着膝盖。我的嘴唇仍然释放着灼热的气息,这气息太qiáng烈太qiáng烈了,我甚至不敢伸出手指去触摸,害怕被灼伤。
我没有脱衣服,整个人滑进被窝里。
胸前的护身符直指我心脏的方向,我的幻觉告诉我,它随时都会在那里划一个小口子,把我的心取出来,去送给那个叫做毒药的人。任他把玩,任他尽qíng的观看甚至品尝。
颜舒舒好像在我的chuáng边坐过一阵,也好象喊了我的名字。不过我都没有答应,也没有回转身来,我想她一定知道我在哭,所以她没有继续打扰我。我就这样一直保持着僵硬的姿势,眼睁睁的看着宿舍那面灰暗的白墙,泪如泉涌,无法遏制。我有多久没有这样哭过了,我不知道,眼泪离我很久远,我已经想不起它的滋味的时候它忽然来袭,令我全身虚脱。可我知道,就算我把所有的眼泪都流gān,也没法跟于安朵的眼泪相提并论,我想我真的能切肤体会并理解她的痛苦,我就像一个被灌了迷药的可耻的小偷,偷走了她最宝贵的东西,自尊,骄傲,梦想,爱qíng,一切的一切,纵然我是多么的心不甘qíng不愿,可事实就是事实,再也无法改变。我还想到我莫名其妙被别人掠夺走的那个吻,想到阿南,如果这一切被他知道,在痛恨毒药的同时,他会不会也对我感到失望,我应该反抗的,不是吗,我怕什么呢?哪怕被一刀捅死,我也不应该用我的软弱来成就他的流氓行为。
迷迷糊糊,我几乎快要睡着了,才仿佛听到女生宿舍忽然传来的惊呼,宿舍的灯也好像忽然亮了,楼上楼下一片沸腾,我听到很多人在来回跑动,颜舒舒从chuáng上跳了下来,跑到了门外去,大约一分钟后,她回来了,尖叫着说:“不得了啦,不得了啦,毒药跟于安朵说分手,于安朵跳楼了!”
我想坐起来,可是我全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觉得我的心脏在那一刹那停止了跳动,灵魂飞出身体,只余一个无用的空壳。
天中的图书馆,是一幢小小的红楼。座落在花蕾剧场和主教学楼中央偏北的位置,好像一个温馨的花房一样小而宁静。也只有走进它的人,才会惊叹这里原来装得下这么多的书,像一个神奇的巨型收纳盒。这里通常只在周末和一三五的晚自习时间才对外开放。实际上,愿意来这里读书的人并不多,因为这里从来没有武侠传奇和言qíng小说,更多的是古籍和枯燥的数学杂志。对于天中的学生来说,平时的学习压力已经够大,如果休闲时再不读点“有意思”的东西,那简直是不可原谅的。
所以他们宁愿去书报亭,购买最新体育画刊和时尚读本。只有我这种老古董才来这里。
我喜欢图书馆的椅子,很老的红色的木头,扶手那里因为历经年代久远而被磨得很光滑,象我儿时睡过的一张chuáng,只有躺下去许久许久,才能闻得到藏在那古老纹路罅隙里的隐隐清香。
这是个周六的中午,冬天的阳光很奢侈地照着,我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康熙大帝》,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
虽然我对于自己的过去巴不得永远遗忘,历史却一直以来都是我最喜欢的一门功课。我能记住每个年代发生的每一件微小的事件,喜欢去研究每一个历史人物的生平和xing格,猜想一些在各种资料中未曾提到过的细枝未节。我在这门看似枯燥的课程里得到无以伦比的乐趣,学好它自然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