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花把药碗接过,看了看空空的碗底,满意地说:“果然不是娇生惯养型的。”她把空碗搁在桌上,对我说:“饿不?”
我摇摇头。
“那就再睡会儿?”
我点点头,摸着我暖和的胃部,又一次滑进了被窝里。
夏花又回到chuáng边的座位擦她的枪,我仍然不知我身在那里,也一直都没有看到他。但奇怪的是,我没有追问的yù望,反而在心里滋生出一种奇怪的安全感,在这种安全感和药力的双重作用下,我很快又进入了很深的睡眠。
这一次的睡眠,梦很清晰。
我梦见了爸爸,也梦见了奶奶。仿佛林果果离开我那个白天,一样的梦。也是一样的山头。
只不过,这一次又多了一个她。
他们好像在喝酒,把酒倒在怪异的银质高脚杯里,一饮而尽。奶奶笑眯眯的看着她和爸爸,然后,他们跳起了舞。爸爸把妈妈抱起来,是的,我只在遗像里见过的爸爸,我的爸爸,他有个比任何人都牛的名字,叫马飙。他也有着比任何人都豪慡嘹亮的笑声,让人听着,就不由自主的想和他一起笑出声来。
他们好像在喊我,奶奶手里捏着我从小最喜欢的那一只摇鼓,唤我过去。梦里的我,好像和他们隔着很远的距离,没法走近,却能看清他们所有人的表qíng,说不出有多幸福愉快。
这样的梦,应该算是从我记事开始,少见的美梦之一了吧?
所以,当我在下午四点醒来的时候,我的jīng神似乎恢复了一大半。我很少生病,这样长久地睡眠对我而言简直是种罪过,我飞快地爬起来,飞快地穿好衣服。穿衣服的时候,我的手碰到他的护身符,对着阳光看,发现它变得更柔和,甚至有一种说不出的香气。我犹豫了半天,没有取下它来。
我的球鞋晒在窗台上。chuáng头有双拖鞋,我就穿了它走出门,发现毒药正在洗车。一个细长的皮水管被他捏在手里,车身多余的积雪像被热水烫掉了一层皮似的,欢快的掉落下来。
他发现了我,夸张的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歪着头,甩着手中的皮管,得意地说:“马小羊,欢迎来到美丽的艾叶镇。”
哦,这里是艾叶镇?我知道这里,这是全县最美的地方,离我们县城特别近,大约只有几公里。初中的时候学校郊游来过,可惜那时候的我压根懂不得大自然的景色,除了埋头读书就埋头读书,用颜舒舒的话来讲,迂得无可救药的迂。
冬天日光短,不过四五点,huáng昏的味道就已经浓烈。就着昏huáng的落日,我眺望四周。一切都溶解在这醉人的橘huáng色雾气中,特别是不远处一座不算挺拔的山,居然这个季节仍然被绿色植物完全覆盖,看不到一点儿苍老的迹象,反而苍苍郁郁,像一个巨型的仙人掌球一般生命力旺盛。
没过一会儿,夏花就招呼我们吃晚饭。
满桌菜肴居然都放辣椒!我差点以为我看错——我以为所有江南人的口味极限就是酸菜鱼。可是我看到的的的确确是辣子jī,酸辣白菜和辣粉条。这似曾相识的味道和菜肴,立刻引起我浓厚的食yù,空气中弥漫着的辣椒香味,简直可以用催人泪下来形容了。
我刚吃了半碗饭,夏花把我的手机递给我,说:“你睡觉的时候,这玩意一直在响,我替你关了。”
我以为是阿南的电话,立刻忙不迭打开手机,一看是颜舒舒,她从中午一直在打,打了差不多有十几个电话给我。
不好!
我完全忘掉了,今天是肖哲的生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电话打过去解释。我不是故意失约,相信他们能理解的吧。
可是这一次,她却没有接。
我回到餐桌上,坐下来继续吃饭,毒药的电话却又响了起来,依然是那首歌:天上风筝在天上飞,地上人儿在地上追,你若担心我不能飞,你有我的蝴蝶……
他看了夏花一眼,也同样按掉了它,没有接。
电话又不折不挠地响了起来,他故伎重演,关了机。
夏花狠狠地拨拉了两口饭:“我他妈早警告过你,要是让他知道我现在在这里,我饶不了你。”
“我没说。”
夏花还是不满:“早就叫你不要去惹那个神经病的女儿,你偏不听。”
毒药头也不抬的回答:“要不是你他傍了她的秃瓢老爹,她妈能变成神经病吗?”夏花大怒:“要不是我他去傍秃瓢,你他妈现在死哪里还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