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经降临,料峭的寒风在夜晚刮得更加频繁,初chūn时节显然还未真正地来到。我习惯xing地把帽子拖起来,包住我的头。宿舍楼前高高的路灯像沉默的士兵,保持挺立的姿势坚守岗位,散播淡淡的huáng色光芒。这些光芒照在宽阔的一尘不染的走道上,和远处教学楼的rǔ白色廊灯仿佛形成某种呼应。无论如何,这里是我喜欢的校园,安静,清新,连夜晚也叫人倍觉清醒。高三年级早就开学了,靠近教学楼时我听到从那幢灯火通明的建筑里面传来的响亮而不嘈杂的朗读,心qíng不由得也跟着严肃起来:我绝不会再辜负在这里的时光,绝不会再犯任何愚蠢的错误。
当我到达教室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到得很迟,所有的人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我有些不好意思地关上门,拉掉头上的帽子,一边甩了甩凌乱的头发,一边快步走到座位上坐下。当我抬起头,才赫然明白大家都看着我的原因——黑板上竟然写着一排红色的大字:马小羊,老子喜欢你!
字,从黑板的这头拉到那头。一个大大的感叹号,从黑板的上方拉到下方。
非常扭曲而夸张的字体,我敢说,我就算是用左手,也写不出这么丑的字。gān出这种事的人,不是猪是什么!
我的脸在顷刻间涨得通红,然后我跳起来,冲到讲台上,想去擦掉那些个让我羞rǔ万分的大字,然而,我却很快发现,我擦不掉,那些字,居然是用水粉颜料写上去的!
教室里响起一片哄笑声。
我颓然地扔掉黑板擦,就在这时,门被一个人踢开了。是肖哲!他一只手提了一个红色的水桶,费力地保持着平衡,走到讲台上才把水桶放下。
“你别管了,jiāo给我。”他对我说。
我让开他,回到座位上坐好。只见他把一桶水摇摇晃晃地举过头顶,不知是谁发神经喊了一句“为了新中国”,那桶水居然应声被他对着黑板奋力泼了过去,水珠四溅,底下坐着的同学有的尖叫,有的骂娘,有的甩书,到处都是女生新买的面纸包装被撕开的声音,整个教室瞬间炸开了锅。肖哲却好像更起劲了,他好像完全不关心别人的反应一样,从讲台底下掏出一块黑漆漆的不知何年何月的布,开始奋力地擦黑板。
那些红色的字,总算开始有消减的意思。
我无力地把头埋到一桌子的新书里,努力想让自己平复正常的心qíng。
颜舒舒既没有擦桌子也没有护着书,她只是看着肖哲仍然忙碌在黑板前的背影,嘴里吐出了一个字:“贱。”
她的鼻子不再流血了,发型也恢复成古典美人状。她用从鼻子里发出的声音对我说道:“可真有你的,一开学就惹出这么多新鲜事,在下佩服。”
傻子都能听出她言语里的讥讽。
我没打算理她,她却把她的手机硬塞到我眼皮底下来,我看到上面的那条信息是:“警告她别躲着我,不然,还有更好看的戏在后头。”
谁?
这算什么?威胁吗?
我马卓还就是不信这个邪。
(3)
那天老慡拿着点名册走进教室的时候,黑板上水迹仍然未gān,虽然那些字已经被完全消灭了,但整个教室里仍然爆发着热烈的讨论,内容以泼水事件为主,捎带寒假见闻和对本学期新课表的评价。
老慡端详着地上的破抹布和空水桶,连问三声:“怎么回事?!”下面都没有任何人回答,除了一些嘟嘟囔囔的窃笑。
“在楼下就听到就我们班在吵。一个寒假过去,长了一岁,皮也更厚了是吧?”下面的同学又是一阵哄笑,连心qíng不好的颜舒舒都没忍住。但我却笑不出,这样的笑话,对我不堪一击的自尊心来讲也是非常严重的伤害,事qíng都是因我而起,我实在做不到置身事外的超脱。于是我的脸在老慡审视全班的时候更加不可遏制地泛红。偏偏肖哲还不知死活地转过身来,一板一眼劝慰我:
“马卓,你别气。气就是中了别人的圈套。”
我真恨他,要不是他的自以为是,老慡根本注意不到我身上来。这下倒好,老慡叫我了:“马卓,你出来一下。”
我被动地站起身,走出教室。
“教室里是怎么一回事?”他一本正经的眼神显示他并不知qíng。
“不知道。”我答,既然料定他并不知qíng,我就一定要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