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歌_作者:饶雪漫【3部完结】(91)

2016-10-09 饶雪漫

  我走过去把她拉开,远离那堆碎片,问她怎么了。

  她用通红的眼睛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就又走进了盥洗室,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冲洗着自己的头发。

  那天她洗了整整一个半小时的头。

  后来我才知道,王愉悦扔掉的那个rǔ白色的东西就是避孕套。她在盥洗室里接了满满一只避孕套的水,兜头泼在了颜舒舒的头上。

  那天颜舒舒洗头洗到下午第二节课才去上课,一个下午她只说了四个字:“血债血偿。”

  (7)

  周六早上,我在家里。

  阿南不在,奶奶却在。她告诉我阿南去了河南进货,要过两天才能回来。知道我还没吃早饭,奶奶给我下了一碗面条,外加一个荷包蛋。其实我并不太饿,但我还是坚持吃完了它。眼看着我喝完最后一点面汤,奶奶忽然叹息了一声说:“都这么大了。”

  这一声叹息让我像贼一样的心慌。关于“我”这个弥天大谎,不知道到哪一天才可以有光明正大拆穿的一天。这个和我毫无血缘关系的老人,她应该要有她真正的孙子或是孙女,这是她应有的权利,我不应该将其剥夺。

  “马卓。”她若有所思地问,“你爸给你找个妈好不好?”

  我迟疑了一小下,飞快地答:“当然好。”

  “就是不晓得去哪里找,”她又叹息,“他要求又高,心里又老记着你妈,你合适的时候,替奶奶劝劝他吧。人都去了这么多年了,他自己的日子总要过的,你长这么大,也应该明白这个道理了,对不?”

  “嗯。”我应着,把面碗端起来,准备到厨房里去洗gān净,奶奶一把抢过它说:“你去看书吧,不用管。你爸把我叫上来,就是照顾你的。”

  “奶奶,你可以回县里去打麻将。”我说,“我一个人没什么的。”

  “你爸的终身大事不解决,我什么心思都没有。”她看上去好像真的很为此事而焦虑,连头上冒出来的白发都没空去管它了。

  星期六的下午,我在房间里温习功课,奶奶在阳台上晒被子,门铃忽然响了。我跑出去开门,发现门外站着的竟是肖哲,他背着大书包,手里捧着一个小花盆一样的东西,笑嘻嘻地对我说:“还真是这里,我竟然没找错。”

  “你来gān吗?”我问他。

  他把手里那小盆绿色的东西递给我说:“给你送这个来,可以开花的,信不信?”

  “你怎么知道我家住这里?”我没有去接他的东西,我的惊讶只能用震撼这个词来形容。难不成,他竟然跟踪了我?

  “是谁呀?”奶奶走到门边问。

  “奶奶,是我,我是马卓的同学肖哲。”肖哲站在门边自顾自地大声地答。一面答还一面踮脚朝里张望着跟我奶奶打招呼。如此没有礼貌,冒冒失失就往女生家里闯的男生,我真是从没遇到过。

  “谢谢。有什么事到学校再说吧。”我把他手里的绿色小植物一把抢过来,然后把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谢天谢地,他没有再按门铃,而且很快,我听到他下楼的脚步声,但我还是捧着那盆花不像花糙不像糙的鬼玩艺儿,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同学找你什么事?”奶奶狐疑地看着门外。

  “他来送个东西。”我说,“走了。”

  “不请进来坐坐?”奶奶说。

  “别理他,他少根筋。”我没好气地说。

  “明天生日,想吃点儿啥?”奶奶忽然问我。

  对了,生日到了。前些天阿南还提呢,奶奶不说我还真不记得了。可惜阿南不在家,不然做点好吃的,陪他喝点小酒,也算不错。

  就这样,那个周日,我吃了极其丰盛的一顿午餐,却只有奶奶和我两个人。

  我本来以为阿南会打电话回来,结果也没有。

  兴许他给忙得忘记了,忘记了也好,免得他又bī着我跟同学庆祝啊什么什么的。不知道是谁发明生日庆祝这一“风俗”,我却一直不怎么习惯。从前在雅安,在成都,我都没有过过生日。孩子的生日便是母亲的受难日,但是对我来说,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受难日,因为那天我总是比平日更容易跌进那些湿漉漉的回忆里去。

  那天晚上,奶奶坚持让我吃完晚饭才回学校,所以我到达学校的时候晚自修就要开始了。我在教学楼的过道上遇到老慡,他招呼我说:“马卓,我正找你呢!来帮我一个忙,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