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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目标人物还没出现,你可以走慢一点。”
许景琛端着咖啡瞅了眼漂浮在半空中的光屏,优哉悠哉地关掉了还在运作的咖啡机。
他的工作室不大,十几步就能走个来回,透光窗前贴墙放了张长条桌,上面悬空拉了根细绳,用来挂许先生那些忙里偷闲绘制的设计图。
那些半透明的图纸本来正在享受夕阳浴的滋润,可惜还没来得及悟出人生哲理,就被闲得没事干的许先生伸手拽了下来。
许景琛对着光,看着纸上线条分明的图案。
那是栋筒子楼的三视图,右下角的网格里还填着建筑名称。
——监控者临时住宅楼。
许景琛蓦地发出一声嗤笑。他隐约记得这栋楼当年不叫这个名字,彼时的废都还是流浪者的聚集地,它肮脏且腐朽,破败且陈旧,人们无法在那其中找到一块完好的砖瓦,无法在那片土地上发现一栋结实的住宅楼。
幸存者们相拥着取暖,为末世后难得的安稳喜极而泣。他们感恩每一个可以点亮灯火的夜晚,感恩每一块经过高温杀菌的食物。
他们从未嫌弃过废城糟糕的生活环境,直到那些科学家带来了一栋干净整洁的新楼。
它光洁,美丽,伫立在满是垃圾废料的城市外,就像一位高贵的公主。
人们叫它“白楼”。
——这是一栋装着科学院尖端研究人员的白楼。
漂浮在半空的虚拟光屏里突然传来细微的杂音,戴着帽子的少年出现在屏幕上,压低的帽檐下藏着一双黑亮的眼睛。
许景琛放下设计图,看着少年笑了笑。他说:“A你将光屏挪远一点,这个距离太近了,我只能看清你忽闪忽闪的睫毛。”
光屏对面的少年眨了眨眼睛,伸手拉长了拍摄距离。
他正窝在一个黑黢黢的小包间里。
许景琛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商业街上唯一的一家电影院,位于商场三楼,拥有一整层的私人放映厅。它采取私密订票机制,对客人的隐私保护得相当到位,最重要的是它正对着商业街的街面,打开窗户,就能看见夜晚的喧闹的人群。
打开窗户,就能看见街对面的甜品屋。
A抬着帽子扬唇一笑,偏头欢快地喊出一声:“汪!”他像是压了许久的声音,以至于这声招呼略带喑哑,显得有几分委屈。
许景琛忍不住笑出声,他说:“A,你真是越来越像我原来养的那条博美了。”
“汪!”
“我明白我明白,你这一身腱子肉怎么都要跟博美搭不上边。我只是形容一下,你要真像它,我就该头疼了。”
“汪?”
“你比不上的,人家可是个漂亮姑娘,就是走早了,要不肯定让你见见,”许景琛端着咖啡抿了一口,拉开椅子,靠着椅背仰望着窗外的夕阳,“所以我跟你说过,别人给的东西不要往嘴里塞,谁知道人家在里面加了什么东西?”
“吃些过期的也就算了,万一吃出点疫苗啊药剂啊什么的,你留我一个人,多孤单。”
“汪……!”
光屏里A欢快地应了一声。许景琛瞧见他那副模样就想笑,伸手隔空弹了下他的额头,惊得A匆匆往后仰。
“傻不傻,”许景琛笑道,“这么呆,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汪汪!”
“你说不会就不会啊,这年头人贩子可不会提前跟你打商量,”许景琛一挑眉,“别这么看我,我说了也不算的,你的思想要唯物一点,历史是由人民群众决定的,没有人能用一己之力打造出理想城,白研星也一样。”
许景琛停顿了一下,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拖着光屏固定在了自己眼前。
“15:39:02。”
位于左上角的倒计时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削减,仿佛有什么东西突然挥霍掉了自己仅剩的时间。许景琛皱起眉,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沉默了半晌,轻声道:“A,现在可以看看了。”
光屏对面的少年听话地点头,他抬起手中的狙击枪穿过狭小的通风口,却在回头寻求指令的瞬间瞪大了眼睛。
漆黑的枪口隔着细碎的发丝抵上了许景琛的太阳穴,从光屏的前置摄像头里,发号施令的许先生看到了面无表情的刽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