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探它的猎物。
印桐看着磨砂门上细小的指印渐次下滑,就像隔着冰冷的门板,锁住了他的脊椎。
“哥哥?”
他听到门外传来女孩轻细的声音。
黑影在刹那间散去,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印桐的幻觉。半透明的磨砂门对面浮现出少女模糊的身影,她像是还坐在之前的位置,偏着头,摆弄着怀里陈旧的兔子。
印桐听到她问:“哥哥,你还没好吗?”
他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再次确定了白卡上没有出现新的信息提示后,起身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印晴还坐在房间中央的兔子沙发上。
她仰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握着怀里兔子的手,愉快地冲印桐打了个招呼。
她像是幼稚且任性的红心皇后,绷直了纤细的小腿,用殷红的兔子拖鞋挑选着自己的玩伴。色泽各异的蜡笔在厚重的毛绒地毯上摊了一片,昂贵的纸张被人随意地堆叠在一旁,印晴嘟着嘴抱着怀里的长耳朵兔子摇摇晃晃,抬着小巧的下巴,选中了一根埋在童话书下的蜡笔。
那是根正红色的,十分鲜艳的蜡笔。
印桐看着她举起手中画本,仰头笑道。
“哥哥,我们来玩游戏吧!”
……
关底boss口中的“游戏”肯定不是什么正经“游戏”。
尽管印桐在盘腿坐下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在抬头看到印晴画了什么的瞬间,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离他不过半步距离的兔子沙发上,年幼的小姑娘用蜡笔画下了一个鲜红的兔子轮廓,她说:“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吧。”
“哥哥来画画,我来讲故事。我们一起,给小兔子创造一个美丽的童话!”
印晴高举着双手张开一个“万岁!”的姿势,印桐接过她递来的蜡笔和画册,停顿了片刻,照着她的画风在纸上画了一只稍大的兔子。
于是他听到女孩说:“这是故事里的第一天。”
……
小兔子诞生了。
他浑身是血地来到这个世界,茫然地探寻着周围的一切。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他被关在透明的奇怪的盒子里,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黑影。
他感到害怕。
直到有一双手,将他抱了起来。
那是个温暖的怀抱。也许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小兔子才能学会赞美那个怀抱,他会用阳光来形容它的温度,用鲜花来形容它的香气,用世间所有美好的事物来描绘它带给自己的感受。
他会学会一个词。
叫做“爱”。
……
“可惜他永远体会不到了。”
女孩的声音蓦地冷下来,印桐没有抬头,却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正一寸寸地舔舐着他握住蜡笔的指尖。
他努力地压抑着颤抖,手中的蜡笔一偏,在画册上画了一条长长的横线。
就像什么人静止的心跳。
他听到女孩笑道。
“因为在那个拥抱之后,小兔子被关进了一间空荡荡的房子里。”
……
‘为什么要把我关进这里呢?’小兔子仰着头,看向那些抱着自己的、冰冷的大家伙。
‘我们现在要做什么呢?’小兔子低着头,数着脚下地板上长长的木纹。
没有任何声音会回答他。
他就像一个自言自语的小疯子,持之以恒地絮絮叨叨地不断地嘟囔着没有回应的话。他有时会说着说着突然哭起来,哭睡着了,醒过来时在接着给自己讲故事。
也许他真的是个小疯子。
那间空荡荡的房子后面有一堵低矮的花墙,小兔子偶尔会趁那些冰冷的大家伙没有防备的时候,从屋子里跑出来,爬上花墙看太阳。
画本里说太阳表面拥有将近6000K的高温,小兔子不知道什么是6000K,也不知道什么是高温,他只觉得那个灼眼的东西看上去很亮,又明亮又温暖,也许和他曾经感受过的拥抱一样。
他想念那个拥抱。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那个拥抱。
小兔子偶尔会在花墙上听见许多奇奇怪怪的声音,它们说“屋子里住着一个疯掉的女主人”,说“女主人养着一个自闭的小疯子”。每到那时候,小兔子就会看见房子二楼顶端的那间屋子出现一个高瘦的身影,她有着长长的头发,和一双含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