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写在这里,就是为了给玩家一个更改的机会,可改成多少才能准确通关,他根本没有一点头绪。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黏腻的“啪嗒”声。
那是一种轻到会令人忽略的声音,就像是蛞蝓爬行时留下的粘液,可一旦你注意到了,就很难对其视而不见。印桐垂下眼睑,睨着视线向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他看到左手边的地面上出现了两个清晰的脚印,沾着黏腻的血水,就像有个四五岁的孩子正站在这里。
站在他旁边。
可是没有人,从那两个脚印落下的地方向上看,依旧是公寓一楼空旷的大厅。然而黏腻的脚步声并没有停下,它们甚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啪嗒,啪嗒”
印桐看见那两个脚印渐次向前,就像那个看不见的孩子已经走到了黑板前面。而后模糊的血手印突然出现在黑板的右下角,就像蛇形动物一样,渐次攀爬着印在“时间”停留的地方。
“啪嗒,啪嗒”
灰白的粉笔印被污浊的血水遮去了一角,他看见“12:45”的“2”上,被一个稚嫩的血纹画成了“8”的模样。
应该改成18;45。
那个手指一遍遍摹画着,就像在无声地告诉印桐。
应该改成18;45。
为什么一定要是18:45呢?
他听见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冒了尖,而后就像编织的蛛网般层层交叠。
18:45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这个时间到底意味着什么?血手印是谁的?他们都没有人看见吗?
他试图转过身寻求其他人的答案,握着粉笔的手却先一步被人拽住。那只手紧贴着他的手背,微凉的指腹轻压着他的指尖,纤细修长的手指就像一座监狱,锁着他的手,锁着他手里的粉笔,沿着层层叠叠黏腻的血迹,将黑板上的“2”画成了“8”
18:45
印桐偏过头,看向身边那位不请自来的独裁者。
安祈仰头看着黑板,细碎的金发下露出那双烟灰色的眸子。他没有笑,面无表情得就像做了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空洞的视线在扭曲的粉笔印上停留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才艰难地挪开,汇入印桐迷茫的视线。
那一瞬间,印桐突然想起了早上董天天说过的话,他说“起初我根本没在门牌上看见你们两人的名字,可当我转身的时候,安祈就突兀地出现在了我身后的地方。你总是相信他,但你有没有想过,你面前的这个‘安祈’,到底是不是安祈本人?”
“拟真度到达70%的虚拟游戏,势必能在你眼前模拟出你的任何一个小伙伴。你觉得你在新手指导里看到的NPC虚假吗?他们会在说话的时候出现一丝半毫的停顿吗?不会的。你只会觉得,自己真的是在玩游戏吗?”
“如果不是那张写着欢迎标语的白卡,如果不是这些根本不可能出现的丧尸,你只会觉得:‘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现在告诉我,你面前的这个人,真的是‘安祈’吗?”
轰鸣的钟声骤然从四面八方呼啸而来,夹杂着细碎且凌乱的嘈杂声,一齐灌入印桐的脑海。他看着眼前那对烟灰色的眸子,看着眸子里属于自己的影子,想说的话滚过喉咙压过舌尖,却在问出口的瞬间被突然暴起的巨响打断。
宿舍楼的正门被冬日的冷风撞开,坚硬的玻璃门板向内折磨着脆弱的合页,狂风里的残叶唏唏嗦嗦着仿若成百上千的住客正在窃窃私语,它们拥挤着汇入大厅,而后不约而同地静默下来。
印桐听到董天天倒抽了一口凉气,从嗓子里挤出一句:“卧槽。”
他顺着董天天的视线看过去,在门外的台阶上看到了几个模糊的脚印。
它们就像雨天遭难的不速之客,在冰冷的地面上留下湿漉漉的印迹,一个,两个,三个,大敞四开的正门外不断地涌进更多的脚印,就像有无数看不见的人影正摩肩接踵地拥挤在寒冷的大厅里,黏腻的搅动声揉杂着刺耳的寒风,就像大所有的游魂都转动着眼珠,看向了他们的方向。
它们静默着,伫立着,目不转睛地看着黑板前的人。
目不转睛地看着黑板前的活人。
印桐忍不住向后退了半步。
他听到夏泽兴哆哆嗦嗦地说了一句:“这是,放学了?”浑浊的意识瞬间浸得半刻清明,捕捉到了脑海中一掠而过的画面。他意识到有人抓住了他的手,有人在湿冷的空气中喊了一声“跑!”他看着安祈的背影在眼前渐明渐暗,听到心跳声震耳欲聋地敲击着,而后“咚”地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