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舞往小木屋的方向赶来,好像为了去赴远处的一场盛大的歌舞剧演出。
我的心跳就在这几天里第一次跳得突然很快。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可怕的词——海啸?
难道会发生在今夜?
不过我并不是很怕,如果是,就来吧。我从没有想过躲得过命运的所有安排。
我握着桌上的沙漏,想回到chuáng上休息一下。我用沙漏抵住几天来第一次觉得饿的胃部,挣扎着从挂在chuáng头的包里取出我的食物——两袋gān面包,一包压缩饼gān。
我差不多才刚刚撕开面包的包装袋,整座小屋就忽然陷入了黑暗。
一道白得近乎透明的闪电,在窗外不远的地方划破夜空。继而是轰然的雷声。演出就要开始了吗?所有雨水敲起了密集的鼓点,而雷鸣变成了鞭pào。连大海都
要开始它隐秘的狂欢了——
紧接着,小屋停电了。
我闭上眼睛,缓缓钻进被子里去,把我的沙漏抱在胸前,仍然饥饿难耐。我的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胃里那个小小的恶魔,她又来找我了。不,我不能吃
东西,已经过去那么久,我已经忘记那个病那么久,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再复发。我把沙漏放在自己温热的肚皮上,bī自己睡觉。
然而电闪雷鸣的狂欢仍没有结束,轰隆隆的声音响绝天空。整个国家的人都在这一天拼死相聚在一起,只有我不必。我把ipod的音量调到最大,它却也在最不
该没有电的时候没电,也弃我而去。我不想查看保险丝,就凭我可怜的物理知识,压根搞不定它。我选择继续在黑暗里坐下去,幻想加入我在这里死去,多少天
后才会被人发觉。
或是一辈子消失,不被记起和发现?
若要报复,谁说这不是最畅快彻底的一种?他以为他可以用下辈子的讨好来偿还上半辈子的罪孽,我却用死亡来宣告他一生的失败。这怎么能不算一个应用的
抉择呢?
我为我高兴,我把温热的沙漏让在枕头边,在黑暗里凝视它看不见的身躯:米砂,你会不会,也为我高兴呢?
泪水终于流下来。我这多灾多难的短暂一生,爱也爱得怯弱,恨也恨得糊涂。那些爱我和我爱的人们,有多少人得到了好的结局?若不是我的参与,他们的人
生不会是这样,路里不会抛弃米砂,爸爸不会抛弃许琳,或许,连生病都不必。
最最重要的是,我忽然明白,即使在白然和江辛的这件世上——如果我没有被生出来,那现在的他们也未必过得不幸福。所以,后来的那些无辜的人们,更不
会因为得降生而受尽不该受的折磨。
我这是怎么了?说好了要休眠的记忆,仅仅是因为一点风雨的发作就又以蓬勃的姿势攀上了我的心头,连遏制都无从下手。
我终于无法自持的坐起身,开始láng吞虎咽。
与其说我害怕自己发病,不如说,我的身体其实已经渴望这种畅快的发泄已久。我终于可以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一个被遗忘的角落旁若无人地大嘴大咽,再也不
必顾及谁谁谁的一声令下就停下,再也不必治好我自己。
让那些该死的芳香疗法和美味佳肴都见鬼去吧,让那些过去的人过去的事全都见鬼去吧!在这孤单的大年三十的夜晚,谁也不能阻止我破坏xing的食yù。我是莫
醒醒,我是病孩子,请容我nüè待自己,否则,总有一天我会变本加厉地让你们承受我的痛苦。
所以,不是笨蛋的,都离我远些,越远越好!
我很快吃完了两袋面包,又从chuáng上起身,去寻找别的事物。我把实现储备好的一些冰冻罐头打开,取出里面的火腿ròu来吃。打开罐头的时候,拇指因为用力过
度而被割伤,流出血来。疼痛对于此时的我来说完全是可以被忽略的,我一边允吸自己绵绵不绝的鲜血,又将大块的火腿塞进嘴巴里。窗外依然狂风呼啸,我盼望
这场bào风雨来得更猛烈些,最好将我自这件屋里卷出,一直卷到大海深处,被一块巨石压入沉沉海底```
我真不知道我的幻觉持续了多久,直到我吃完了所有的食物。
我反应过来有人敲门的时候,bào风雨好像已经过去了一半。
周围仍然漆黑一片,那钝重的敲门声仿佛要硬生生在一棵老槐树上凿出一个缺口。我惊慌失措地从地上爬起来,走到门边大声喊:“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