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人,高大健硕,看似可以扛起一片天。其实骨子里,不过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他能有什么担当,他能有什么主见。没有经历过风雨的公子哥儿,他的一切都有人为他安排妥当,他只用达到别人的期许便可--这点,他们倒是共通的。
江雨生叹了一口气,“徐怀仁,你说句话吧。我想听一句实话。”
徐怀仁悲痛地看他。少年清俊的面容笼罩着一层哀伤,平静地等待那句伤害他的话出口。这种殉道者才有的表qíng刺激着他每一处神经。而江雨生眼底那一抹期盼又让他心如刀割。
他怎么不喜欢他?
他是他生命里一股清新的空气,一道明媚的阳光。
如果,家里没有发生变故的话……
可即使那么,他们也没有未来。
徐怀仁说:“雨生,我们没有未来。”
江雨生垂下眼帘。
“我明白。可你终究是骗了我。”
“我qíng不自禁。”
“是吗?那我是年少无知。”
“雨生……”
“真荒唐!”
“雨生。”
江雨生走近徐怀仁,明亮的眼睛直直注视着他。
“你的梦已经醒了,是吧?”
徐怀仁看着眼前这张面孔,不舍地伸出手,轻轻抚摸。江雨生有那么片刻的迷离,随着他的动作,把头靠在他肩上。心想,或许是最后一个拥抱。
徐怀仁又轻轻呢喃一句:“我们没有可能的。”
江雨生狠狠闭上湿润的眼睛。所以他没有看到徐怀仁此刻的表qíng。徐怀仁正惊讶地看着窗外迅速往这边走来的一群人。
也就是那几秒钟的时间,足够让人做出一个影响终生的决定。
江雨生听到徐怀仁像是着了魔似的提高声音,又重复了一遍:“你清醒点,我们没有可能!”
伴随着这句话,他被粗鲁地一把推开。防备不及的他重重撞上课桌角,腰间一阵剧痛,让他哀叫出声。
敏真猛地起身,震惊地盯住舅舅。
“怎么这么卑鄙?”
江雨生笑,“人xing总在最关键时刻bào露出来。”
“他这么做,是要把责任全部推到你身上?”
江雨生点头。
“可我不明白,你当时几乎已经妥协,他gān嘛多此一举把事qíng闹大?”
“你忘了那个姓陈的小姐。他趁这机会向她表忠。看看,我同这姓江的以后再无可能。”
敏真气得脸上泛起红晕,可江雨生却依旧和善地笑着,似乎说着不gān自己的事。敏真见舅舅这样,也渐渐平静下来。
“你当时一定很难过。”
江雨生微微点头,“明明撞的是腰,却感觉胸口给人剜了一个大dòng,血ròu模糊。”
“那姓徐的呢?”
“他从那刻起就变得铁面无私,鄙视我的为人。”
“那姓陈的女人当时也在?”
“老师们就是她叫来的。她离开教室的时候就没想过放过我,她早明白徐怀仁还会犹豫不定,于是决定bī他一把。她告诉老师说我和徐怀仁在教室打了起来,把人引来,也是算定我们会有暧昧动作。”
“好jīng明的女人。”
“可惜没用对地方。”
“舅舅。”敏真依偎过去,柔声说:“幸好你现在很幸福。”
江雨生抚摸着她的头发,笑,“是,现在很幸福。”
“然后呢?然后学校把这事告诉了外公?”
江雨生点点头。
“再然后呢?”
再然后。
江雨生记得,他是先听到姐姐那一声惊叫,然后才感觉到皮带抽在背上的火辣辣的疼痛。
炎炎夏日,小屋里闷热如蒸炉,大家的汗水都潺潺而下。老父喘着粗气,使出全身力气扬起手中的皮带。皮带这头有扣盘,金属制的东西打在脊骨上,几乎可以听到骨头裂开的声音。
妈妈已躲去了隔壁,姐姐在哭着哀求:“爸,你停停吧,会把雨生打死的!”
老父置若罔闻,已经红了眼睛。
“孽子!我一张老脸都给你丢个jīng光。你把江家祖上十八代的名声都给臭了!我怎么生了这么个不要脸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