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华也在那瞬间反应过来,猛地一把将我推开。
我一骨碌滚到药糙堆上,尖锐的荆棘刺扎到我,我痛得怪叫一声。屋内尴尬怪异的气氛登时一扫而空。
我跳起来,“喂,你用得着推吗?我又不吃人!”
舜华的死人脸一片青白,有点吓人,烟水晶色的眼睛里又陌生的qíng绪在浮动。他直直盯着我,我被那专注复杂的眼神给定住,有点不知所措。
狂风chuī得一扇窗户哐啷响,舜华回过神来,垂下视线。他站起来,稍理衣衫,从容优雅地离去,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
这只老狐狸也太yīn阳怪气了。我盯着他衣袂飘飘的背影。
外面雨似乎小了,但是时有闪电划过长空。我探头望去,天空中云层翻涌,如江水滚滚làngcháo,那股yīn翳灰暗,透着浓浓的躁动与不祥。
那夜,降临得似乎比平日早。
舜华老爷没有出来吃饭。他这么大年纪的人了,却还喜欢赌气绝食,真让人啼笑皆非。
我自己毫不客气地吃了半只jī,拍拍肚皮。回了屋,把这几天学到的剑术口诀法术温习了一遍,又出了一身汗。
老实说,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勤奋过。回想以前总想方设法装病不去薛晗那里念书,他却总找得到方法戳穿我。于是我又要受罚,他写字我就要给他磨墨,他看书我就要给他扇风,他口渴我就要给他倒茶。
女儿成了小丫鬟,爹还很高兴,说:“阿眉这些日子规矩多了,终于像个大家闺秀了。”
这都胡扯些什么?
我提来水,倒进木桶里,然后解开衣服。
苍白的皮肤上,遍布伤痕。舜华虽然给我用了很好的药,但是始终有浅浅的白痕留了下来。胸口有一个寸宽的疤,并不起眼。我却知道这险些就是一个致命伤。
舜华说,剑离心只差分毫。
薛晗的剑,那薄如蝉翼锋利无比的冰月蝶,舞起来仿佛无数白蝶翩飞,一片叶子落下,即被一分为二。怎么可能不准?
他为什么要手下留qíng?
我舀了一瓢凉水。
窗外白光一闪,轰隆巨响砸在头顶,顿时地动山摇。我手里的瓢哐啷掉在桶里,溅了一身水。
狂风刮开了窗户,雨点夹杂着冰雹打了进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又是一道刺目的闪电划过眼帘,随即而来的雷声差点把我震聋。
这已不是普通的雷电,这是天雷!
都到这份上,我还反应不过来,我就真是一头猪了。
那只该死的老狐狸,他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他天劫要到了!
我随手抓了一件衣服套上,冲了出去。外面风雪大做,冷得要死,冰雹砸在我的头上,疼得我嗷嗷叫。
舜华不在房里。我扯开嗓子叫他的名字,狂风一阵过去,就把我的声音带走了。我冻得直打哆嗦,顶着风雪满院子找,可是老狐狸不知道躲哪个地dòng里去了,连个影子都没有。
雷电盘旋不去,老狐狸肯定还在这里没有跑走。闪电已经唰唰唰地霹倒了院子外好几棵大树,要不是我闪躲得及时,也早就被压成一张ròu饼了。
耐心快耗尽时,鼻子忽然闻到一丝极淡的气息,我一怔,往舜华平日练功的房间冲去。
练功房的门大敞着,我刚冲进去,脚后就落下一道闪电。我吓得寒毛倒立。死老狐狸,你自己过天劫就罢了,却还把我拖累进来。
房间里空dàngdàng的,摆设一团乱。我大叫:“狐狸——”
无人应答,只好改口:“舜华——”
一道雷电轰在房上,房顶瞬间给掀去了一半。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我瞄到了一团红色。我惊讶地张大嘴巴,眼睛几乎脱眶。
红毛狐狸瑟缩在墙脚,听到我叫他,狠狠瞪了我一眼,然后又闭上眼睛。如果狐狸也有表qíng,那么他的表qíng是肃穆的,严阵以待的。
我朝他走过去,才迈了两步,一道天雷轰地击在三步之远,那股灼热的气流一下将我掀倒。
时间紧迫。我从地上跳起来,奔了过去,不顾老狐狸呲牙咧嘴,一把将他拎过来,抱进怀里。
紧接着下一道白光如剑向我she来。我本能地抱紧怀里的毛团,闭上眼睛——
身子一震,背上一阵灼热,然后一切都消失了。并不觉得痛。天雷不会重伤人,只是我以ròu身为老狐狸挡天雷,总是要受些波及的。
天旋地转中,不停地做了一个古怪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