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到后勤仓库找酒。空虚烦闷时,只有烈酒才能够纾解他的神经。
推开仓库的门,他听见有人说话。
像是在清算账目。
一个男声在说:“关小姐,您核对一下钱数,看是不是这些!”
他又听到一个女声回答:“不用了,你们这么大一家公司,信誉摆在那里,怎么会欺骗我们做小生意的!”
他一下呆在那里,一动不能动。
这副声音,他实在太熟悉。它凭空消失六年,想不到今天他竟再次听到。
脚下像被灌了铅,每抬起,再落下,都那样沉重。
他就这样沉重地一步跨过一步,走近那两个说话人。
渐走渐近,他再不会看错,那女人的背影,熟悉得令他痛恨。
他听见自己冷冷开口:“我要的酒呢?怎么还没有人送过去!”
那两个人闻声齐齐回过头来。
男的立刻对他道歉:“对不起尹总!刚刚正在点货算账,耽搁了一下,害您亲自跑来一趟,真是抱歉!我这就给您找去!”他说完一转身,匆匆隐没在仓库深处,不久又匆匆回来,手里提着尹嘉华所要的酒。
尹嘉华示意他出去,“去把酒jiāo给杨辉助理。”
顷刻间,仓库里只余下两个人。他们静静相对,半晌无语。
不知道隔了多久,关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竭力让自己镇定如常,笑着同对面人打招呼:“嗨!”她轻轻说,“恭喜你!你现在,是名人了!你成功了!”
尹嘉华死死盯着面前女人,满心愤恨。
她居然可以面对他,笑得这样云淡风轻,若无其事。
他真想冲上去,扼住她的脖子问问她,是否有心。
他冷冷嗤笑一声,语调含着讥讽:“我能有今天,还要多谢你。没有你当日的苦心‘调教’,我哪能有现在这样一番成就?”
听他这样说,关晓不由苦涩一笑,低下头去。
她怕再盯着他看下去,自己会再也忍不住藏在眼底的泪。
再抬起头时,关晓已经bī回眼底的泪意。
她牵动嘴唇笑一笑,笑容艰难而晦涩,“也许没有我,你会更成功吧!”
尹嘉华看着她克制压抑、忍气吞声的样子,一时间心口又恨又痛,像有千头万绪的qíng绪全淤积在那里。
回想几年前的她,几时这样委屈落魄过?那时每天她不是喝茶美容就是游逛商场,或把大把时间消磨在高尔夫球场里,花起钞票来眉头都不皱一下,仿佛和钱有仇一样。
她什么时候是需要出来工作的?她一贯是养尊处优的娇身贵体。
可是刚刚他却看到,她在与他的员工清算酒钱。
想不到曾经只需要吃喝玩乐的她,几年后竟要为生活如此躬身奔走。
这几年里,她身上究竟发生过些什么事qíng?
看着她一身灰尘仆仆,他挑高了眉问:“怎么,你都已经沦落到要出来做事了吗?难道你老公已经不再给你钱花?还是说,他对你实在太不放心,怕给你那么多金卡银卡以后,你又会故技重施去包养小白脸?”
他柔声细语地轻轻说着,语调悠扬得像微风轻拂脸畔,然而话里的戏谑嘲讽却像刀子一样,狠狠剐过关晓的心。
她尽力想维持笑容,使劲翘起嘴角;可那笑容看上去实在不美好,就像快哭了一样。
“光景确实不比从前,所以不能再像以往那样胡乱挥霍,凡事都需要自力更生了。不过靠自己双手养活自己,也未必不好!”她忽略他话里的那些刻薄,用一副淡淡的语调回答他。
她没有抓狂、没有生气、甚至没有表露出任何特别的qíng绪,她那副淡定样子深深刺痛了尹嘉华的眼。
他眼底闪过一抹凛冽。
正开口想说些更凌厉的字眼,张露却恰在此时出现。
“嘉华!”她走上前,手臂很自然地挽住他,“你离开很久了,应该回去和大家照个面……”她见他好久没有回去现场,就跟助手问清位置亲自来寻。
转头看向关晓时,她眉心极细微地皱了皱。
“这位……嘉华,是你的朋友吗?”
她表qíng有些古怪,像是觉得以他的身份地位不该有这样落魄的朋友。
尹嘉华语调平平,声音里没有任何热度:“朋友算不上,最多是故人。”他抬起手臂,揽住身边的华服美人,掀动嘴唇笑起来,“其实说成是旧人的话,会更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