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北京出差的几天,还觉得首都人民是不是过于夸张,逛街的时候十个里有五个戴着口罩,可现在他再从电视里去看,已经没有人bào露自己的口鼻了。
北京就像戒严一样,全民警戒,抗击非典。
休假的最后一天,刘远在家里大扫除,楼上邻居送来一瓶84消毒液,说稀释完四处洒点儿没坏处。刘远觉得人家也是好意,就没拒绝,结果把屋子弄得像毒气室。
刘婧在这天中午打来电话。
“弟弟,你没事儿吧。”这是刘婧的第一句话。
刘远莫名其妙:“我要有事儿,那现在接电话的是鬼啊。”
刘婧好像才放下心,说:“咱市发现四例非典了,都是输入xing的,三个去过北京。”
“啊?”刘远微微皱眉,觉得头皮发麻,“不至于那么衰吧。”
“反正还是小心点儿好,”刘婧语气很郑重,“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嗯,”刘远应了下,然后又不以为然的笑笑“这都属于小概率事件,我要好能摊上……”
话说一半,急促的敲门声传来。然后刘远就听见了小卖部大妈的声音:“小刘,你在家吗?”
刘远赶紧起身,一边去开门一边和刘婧说:“姐,好像有人来了,回头再聊。”
挂了电话,刘远把门打开,就看小卖部大妈捂着个硕大的口罩已经站得远远,而在自己眼前站着的是两个白大褂。同样全副武装,拎着个小医药箱。
刘远没觉得害怕,就是云里雾里,心说这他妈不是做梦吧。可没等他腹诽完,为首的医生已经开了口:“刘远是吗?”
那是个很好听的女声,gān练里,又带着些许温柔。刘远点点头:“嗯。”
医生似乎温柔的朝他笑笑,可隔着口罩,确实看不真切。他只是听见对方说:“三天前你乘坐的航班上发现一例非典疑似病例,现在已经确诊。你的座位属于三排以内,所以按规定必须隔离观察。”
刘远的第一反应是:“三排以内?哪个啊,谁非典了?”
女医生估计没遇见过这种反应的,哑然失笑:“你这是要去寻仇啊,呵,放轻松,你和他隔着两排呢,问题应该不大。来,先量体温。”
刘远晕晕乎乎接过体温计,塞到自己的腋下。微凉的金属感让他稍稍清醒,刘远这才充分体会到那句话,说医生比幼师还会哄人呢,因为病人远远比孩子难缠。
36.9C°,刘远体温正常。
一屋子人都松了口气,大妈也从倚着栏杆改为扒着门框。医生把温度计收回去,嘱咐道:“这一个礼拜别出门,吃喝暂时将就下,需要什么物资我们可以送过来,放轻松,别紧张。”
刘远无奈的扯扯嘴角,说:“我不紧张,真的,我就是怕你们紧张。其实我什么毛病没有。”
“行,这心态不错,”医生笑,“继续保持啊。”
送走医生,刘远第一时间向刘婧报告自己中奖了的消息:“亲爱的,我被隔离了。”
刘婧压根儿没当回事儿:“忙着呢,别拿你姐逗闷子!”
刘远一屁股坐到chuáng上,无奈的叹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诚实可靠些:“真的,医生刚来过,说我那一个飞机里有人非典了,又量体温又询问的,刚折腾完。隔离七天,楼下小卖部那大娘现在就是义务监督员,防我跟防贼似的。”
刘婧终于紧张起来:“那到底有没有事?”
“当然没有了,体温正常。”
“你就不能一口气说完,”刘婧恨恨的磨牙,过一会儿,才说,“咱爸那大学也封校呢,说是有疑似病例了,得,咱家就剩娘子军了。”
刘远没想到事qíng已经这么严重,还以为病毒就围着首都转呢。
给刘婧打完电话,刘远又给单位打电话。领导一听这qíng况,重视得不得了,说这是大事儿,放心放心,工作这边不用挂着,一切都好安排。
刘远心说究竟是领导对自己太信任了,还是这非典确实有某种神奇的力量,平时一贯不好说话的领导怎么忽然就这么大度了?而且都不想着起码求证一下。这是自己真被隔离了,要是没有,岂不轻轻松松就赚了七天假期?
总之,被隔离让刘远有种闭关的感觉。每天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除了上午医生例行的体温测量,剩下就是吃吃,喝喝,外带看看电视,还挺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