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宁轩在心里对我还有一丝念想的话,还没有决然到非常彻底的那种程度的话,我想我能体会到刚刚我疏离客气的叫他“程先生”时,他心里是什么感受了。
他带着完美的官方笑容,客气的叫着我“苏小姐”,说着那些撇清关系的话;我看着他的嘴唇一张一合的龛动,听着他不吃回头糙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传进耳朵里,那一刻我所能感觉到的东西,只有一样,就是心一片一片的碎裂掉。
闷闷的,很疼很疼,疼得几乎可以闻到鲜血淋漓的问道,疼到想扑倒在他身边,狠狠扯碎他那一脸远到不能再远的陌生笑容。
可是不管再怎么疼,我也什么都不能做,除了承认和隐忍。
我qiáng迫自己微笑,说好,嘴巴机械的说着类似请组织放心保证完成任务的废话,脑袋里早已经是一大片的茫茫空白。
我几乎不记得自己怎样走出宁轩的办公室。出来时,漂亮的秘书看着我,关心的问:“苏小姐你没事吧,要不要给你倒杯水休息一下?你的脸色,真的很差!”
我摇头谢过,一路跌跌撞撞奔去洗手间。冷冷清清的镜子里面,照出来的那张脸,惨白得几乎有如鬼魅。
视线渐渐变得模糊。抬起手轻摸一把,不经意间,已经掬满一掌心的泪。
……
以前还和宁轩在一起时,我们曾经在学校一条街以外的公园里,在那片小树林下,一边拥抱坐在一起,一边畅想未来的样子。
那时候我的设想是,宁轩工作以后,一定还是帅得一塌糊涂,走到哪里都会卷起一地悸动却无望黯然又神伤的纷纷桃花;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在这铺天盖地的桃花之中,牛叉哄哄的独享他的柔qíng万种。
然而,甜蜜的设想后面,跟着的却是残酷的现实。
时间一步步走到今天,沧桑人事带给人的改变谁也不能预料和阻止。宁轩的确还是帅得一塌糊涂,可是在工作中,他远不像我曾经所想象的那样,让人如沐chūn风,而是地地道道的bào戾霸王。
他说一不二,不容争辩,手下有什么工作稍有拖拉没有及时完成,他的脸会拉得比喜马拉雅山还长;从他身体里所释放出来的寒冷,几乎能把人冻出冻疮。
然而这样冷冰冰几乎算得上是没什么人qíng味的他,在我眼中,却依然是那么的迷人。可能我这辈子,都戒不掉花他的痴这个毛病了。
我以特别助理的身份进驻他的办公室。
几天以来,我眼看着宁轩又是画设计图,又是在电脑上修改润色,又是到cao作间亲手雕琢研磨,事事亲为,没有一个细节不争取做到最好。他忙得几乎脚跟打在后脑勺上。
和他的忙碌相比,我就清闲得几乎罪过。
因为我的全部工作内容,只是静坐。其实在这里,我觉得我更适合去做另外一件事:我手里应该有根棍,我面前应该摆只鱼,然后我用棍去敲鱼,嘴里再多次重复默念“阿弥陀佛”几个字。这里不适合人待,这里适合出家。
我想起一句话。人活着的时候,是不该虚度光yīn的。
于是我对宁轩说:“程先生您给我安排点工作吧!”
宁轩一直十分客气的叫我苏小姐。礼尚往来,我也十分有礼的称他是程先生。
我们两个就这样面对面的互相虚伪着,彼此僵持对峙着,都隔在那层岁月的薄纸后静静看着对方,谁也不伸手去戳破它,任似水流年中的自己和当前眼下的本人,判若两人一样,与对方假装着陌生和不识,不知究竟是在折磨着对方,还是在鞭笞着自己。
宁轩回答我:“苏小姐先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就好。”
我诚恳的说:“程先生我已经十分熟悉这里的环境了,几乎连每面墙上订了几个钉子我都统计清楚了!”
宁轩挑着眉说:“苏小姐既然你说你已经熟悉这里的环境了,那好我问你,从这里到卫生间中间隔了几个屋子?”
我吸口气,说:“宁先生你这问题太苛刻了!谁没事还去记厕所离这隔几个屋呢?又不是不认识男女俩字非要靠查数才能找对位置!”
宁轩说:“苏小姐首先你喊错了,我不是宁先生,我是程先生。然后我要告诉你的事,相信你自己是曾深刻的切身体会过的:不一定所有认识字的人都能正确无误找对符合自己xing别的厕所位置!”
我听得额上青筋bào跳。我说:“好吧程先生,算我做得不到位没有把厕所位置牢牢掌握清楚,回头我一定去记明白了!除此之外,希望程先生你还是给我安排点什么具体工作吧,要不然一直这样gān坐在这里什么也不gān我会觉得光yīn在虚度工资是不义之财而老板是别有用心的!”虽然宁大老板已经提前qiáng调过他没有吃回头糙的习惯,可是他这样让我来,又晾着我什么也不安排我做,实在让我觉得人生在世真TMD有说不出的诡异和让人想入非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