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终年/只要我们在一起_作者:墨宝非宝(141)

  她犹豫了几秒,笑了笑。

  或许是因为顾平生的影响,对于许久疏远的父亲,她终于开始心软。

  父女两个并肩坐着,没什么共同话题,大多是父亲问两句,她嗯一声,或是短短两三个字作答。气氛虽然有些尴尬,却还不是无法忍受。过了会儿,那些流làng猫都喝够了水,三三两两地钻进了糙丛,小女孩终于小心翼翼地抱着倒空的水瓶,跑过来还给童言。

  她双手接过来,郑重其事地说谢谢。

  “这是三千块钱”父亲在小姑娘转身跑远时,忽然把个信封递给她。

  童言怔了怔:“不用,我们不是很缺钱。”

  “上次我来,你不在小顾真是不错,”父亲含糊其辞说着,“第一次的三十万要等两年,等我股市彻底翻身,就把钱都取出来给你们,这是还上次的,虽然不多,但慢慢地赚着,总能还上。这一段时间所有股票都在涨”

  父亲说到股市前景大好,眼睛里难得有些兴奋的波澜。

  她却隐隐听出什么,抬头打断:“我不在家的时候,他给过你钱?”

  “有两个人催钱催的紧,我是和小顾借来,先还上钱,不是真要你们的,”父亲再次把装着钱的棕色信封递给她,“这次有两个股票涨幅很好”

  “你又借别人钱了?他又帮你还钱了?”

  童言不敢置信地看着父亲。

  这样的一张脸,不到五十岁的年纪,头发已经花白了大半。小心翼翼的笑容,永远都觉得自己会成功靠这样赌博式的方式赢得金钱,找回所失去的一切亲qíng。

  她不是没有尝试过,认真地和父亲谈,甚至以断绝父女关系要挟。

  可到最后,父亲却总认为家庭破裂,女儿不亲近都是因为自己穷,自己没钱。越偏激越投入。数十年的挫折造就了父亲偏激的想法,不容沟通,所有的想要劝说的语言都是因为瞧不起他。

  她甚至想不到有改变的可能。

  直到这几个月所发生的事qíng,真就让她以为看到希望,不再有填不满的债务,不需要再有彷徨不安的未来

  父亲开始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极富热qíng地说着自己所持有的几个股票,她只觉得难过。难过着,心渐渐空空落落的。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喂的两只小猫跳上了长椅,偎在她腿边温顺地趴了下来。

  她摸了摸猫,无意识地给它挠着下巴。

  这个城市是她出生长大的地方,从小到大读书的学校都有太多背景不可测的同学,如方芸芸那样的也只是过得“尚可”。在十几岁的时候,她并未体会这些差距在哪里,只单纯为父母离婚痛苦,为母亲和自己不符的道德观而自卑。

  后来有陆北的事故,她终于理解了家庭和家庭之间的真实差别。

  太不坚qiáng,所以不堪重负。

  到上海读书成为了唯一的逃离方式。

  可惜她一直相信生活会变好,却忘记了现实的残酷。

  “这世界上,你有权利选择任何东西,惟独父母,你不能选,也不能放弃。”当初顾平生说出这句话时,有多少是因为责任,而又有多少是无可奈何?

  猫被挠的很是惬意,软软地喵了声。

  父亲将所有话都说完,果不其然,又用着很走投无路的声音说:“言言,你身边有没有三万块钱,我需要先把利息还上,”他说完,很快又告诉她,“我和你妈一直在抢之前的房子,以后我老了,都是给你留的”

  童言拍拍猫的头,没吭声,起身就离开。

  “或者小顾”

  她马上就停住脚步。

  “我和他分手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就是这几天的事qíng,你不要再找他了。之前借的钱,我会慢慢都还给他,其它的我帮不了你。”

  回到家后,她把自己关在卧室里,给他收拾今晚出门要带的衣服。

  估算着差不多要半个月的时间,从阳台搬出最大的行李箱,开始把衣柜的西服和衬衫领带逐一拿出来,扔到chuáng上。做法律的就是好,公开场合统一都是黑色西装,衬衫和领带也不会有出挑的颜色,搭配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顾平生曾经说过,如果住的是酒店最多带四套就足够了。

  她默默地计算着数量,脑子有些迟钝地竟然数了三四遍,衬衫倒是叠的仔细,用手指从反面划下两道折痕,连襟对折,将袖子扯平中途手机响了几声,她都没有注意到,直到把四件衬衫都叠好,小心放进箱子里,忽然就开始流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