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平生察觉她的视线,微侧头,示意她有话直说。
“童言分手时候,到底和你说了什么,”她想了想措辞,最后还决定直截了当,“我其实暗示过她,我和你都不会介意她先离开你”
很简短的沉默后,他说:“说什么并不重要,都不算真话。”
顾平凡扬眉,吃完手里余下的面包片,忽然又说:“我记得你小时候不这样的。你喜欢吃什么,从来都不让我碰,如果没有那样菜,你宁可吃白米饭,也不碰其它的。TK,你占有yù不很qiáng吗?”
玻璃杯里盛着牛奶,他举到嘴边,慢慢喝了两口。
有些烫。
以前在家里喝,童言从煮好到最后放到他面前,都温度刚好。
“你如果试着争取,童言不会这么坚持。”平凡说。
“如果她你的妹妹,而我和你没有关系,你会不会也说出这些话?劝导你妹妹接受一个不会彻底痊愈的病人。”
顾平凡沉默着,笑了笑:“远近亲疏,终究还有区别,说到底我还自私了。”
“如果你以后的先生,随时都会离开人世,你会不会每天都焦虑不安?或者说悲观绝望。”
顾平凡笑笑:“乌鸦嘴。”
她没有正面回答,却等于默认了这个说法。
他看时间到了,试了试牛奶的温度。
还不对。
她不知道怎样的耐心,才能每天把这种小事qíng,都做到完美。
还有些话,他没有再说。
童言始终刻意掩饰,不愿让任何人知道自己家庭真实状况,就连平凡,甚至她最好得朋友沈遥,只知道她的父母离异,却并不知道究竟如何的让人失望。
他记得自己二十三岁以前,所难以启齿的,就这种至亲带来的屈rǔ感。
虽然深爱着母亲,却也因为母亲对有妇之夫的眷恋,因为自己私生子的身份,只能生活在太阳的背后。折磨他二十三年的qíng绪,同样在童言身上重演着,对亲人不能舍弃,却深深自卑的qíng绪。
二十岁的她,心xing还没有完全成熟。
却因为爱着一个叫顾平生的人,所承受的,远比当初的他还要多。
最初触动自己的童言,穿着宝蓝色的晚礼服,站在追光灯下,边对着伴奏者挤眉弄眼,边深qíng投入唱歌的小女孩。而最后印象里的她,却已经开始无所不学,经常会一本正经给自己把脉测心跳,永远都要知道自己在哪里,不平安。
有太多次,她就这样红着眼睛,还要对着自己笑。
圣诞节过后,很快就新年。
因为今年外公的重病,特意要求他务必农历新年回国。
年三十晚上,家里的小孩子都跑出去要看放鞭pào。人一但过了三十岁,就会觉得时间飞快,他甚至还记得清,去年的这个时候童言如何趴在自己怀里撒娇,说第二天要来看外公,得到允诺后,又笑得如何不顾形象。
可欢欢喜喜来了,却连长辈的面也没见到。
顾平生似乎特别受家里的小孩子欢迎,过了午夜十二点,那些小霸王们在外边玩够了,一个两个的顾不上脱掉羽绒服,就挤在他身边问东问西的。
“小舅舅,fingerscrossed,”小小的女孩,把右手的食指和中指jiāo叠,比了个祈祷的手势,“我做的对吗?”
顾平生忍俊不禁:“小姑姑教你的?”
“不啊,”小外甥女得意洋洋,“昨天我坐爸爸的车,广播里有个姐姐教的。她说有人教过她,如果怕物理考试不过,就做fingerscrossed,祈祷好运。”
或许太过相似的qíng景,他竟想起童言。
小外甥女伸出两只手,jiāo叠在一起,很认真地说:“外公要健康长寿,小舅舅也要健康长寿。”
这样的简短对话,他回到费城,还会想起。
就在和视频会议的最后,所有的律师都在收拾文档时,他忽然用中文对着中国办事处的几个项目助理说:“我需要一份资料。”
视频里,都曾跟随他奋战过的人,马上领会jīng神,拿过纸笔记录。
“去年农历新年,确切日期农历二十九,北京所有广播电台的晚间节目录音,应该从五点到十一点之间的节目。”
对方记下来,不疑有它,在想到他的特殊后,马上说:“我们会准备好文字格式。”
他说:“好,”停了停又道,“把语音文件也发送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