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清景是微凉_作者:颜凉雨(92)

2016-09-26 颜凉雨

  被点名的若是别人也就罢了,可容恺是谁啊,什么都能吃就是吃不得亏,于是抽噎着气儿还没捋顺呢,就断断续续地反驳:“你、你他妈说谁呢……我要是、要是有这能力……我还在这呆着……早、早他妈出去给……给领导人当智库了!”

  “你不整天一套一套的嘛,什么这个蘑菇啊,那个坍塌啊,你有能耐,都说中了,你怎么就不想着带咱们换个地儿?非在这鬼地方等死!”

  “那是我……是我说换就能换的吗!你以为监狱是、是我家开的……我也没想到真能滑坡啊……”

  “还有脸哭,哭个屁!”

  “金大福我cao你妈!”

  我错了,我嘴贱,我非得提什么大家来说话啊,这可好,不如憋疯呢。

  “都少说两句吧,”周铖淡淡的嗓音这会儿颇像灭火器,“自家人较什么劲,留着力气与天斗。”

  “天在哪儿呢,你指给我看看?”

  “金大福,别逮着谁咬谁,多大人了,和个小孩儿置什么气。”

  “我就烦他没心没肺那样儿!”

  “人家也没求着你喜欢,我还烦你呢。”

  “周铖你他妈到底哪头儿的!”

  “妇幼保健协会。”

  “靠!”

  我被这黑暗中的唇枪舌剑逗乐了。我开始怀疑这么多年错看了周铖,他那个淡漠的躯壳里说必定包裹着一颗极富同qíng的温柔心。

  小疯子也安静下来。我看不见他的表qíng,但依我对他的了解,这么乖的不回嘴,八成是被周铖的拔刀相助惊着了,先是惊,待回过味儿来便软软的成了趴趴熊。

  不同于花花的倔qiáng,小疯子其实就是个唬人的刺猬,你找好角度用对力道,轻轻松就能给它掀翻了,然后这娃就只剩下柔软的肚皮。

  周铖有句话说的没错,这就是个孩子啊。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外面没有任何动静。我们不知道自己究竟被围困得有多深,但我们真的特别渴望能听见机器的轰鸣,或者不要机器,哪怕是些许飘摇的呼喊呢,起码让我们能够坚信自己并未被遗忘。

  但是没有。

  整个世界像一口巨大的棺材,静静埋在地下最深处,无人惦记,无人打扰,任由它这么沉睡下去,慢慢化作泥土的肥料。

  恐惧像成群结队的小虫子啃噬着我的五脏六腑,我用尽全身力气才能克制住自己不去发颤,平稳呼吸。我不想变成花泥,我知道谁都不想,但没人敢说,怕一语成谶。

  “你们都没蹲过紧闭吧,禁闭就这样,那可不太好受。”努力让语调显得轻松自然,我gān的不错,除了被咬到的舌尖有点痛。

  “花雕蹲过。”金大福说了这么一句。

  我惊讶:“啊?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那时候你还没进来呢,”金大福似乎在回忆,过了几秒才说,“足足蹲了一个月吧,差点儿加刑。”

  “为的什么?”

  “那谁知道,我可没你这待遇,还给写字儿的。”

  “……”

  腿上忽然传来重量,我下意识伸手去摸,得,毛茸茸一颗脑袋。嫌枕得不够舒服,该生又数次翻身调整角度,终于寻到了满意位置,不动了。

  记忆中花花就没撒娇过,忽然来这么一下,我完全扛不住,顷刻便加入了周铖的妇幼保健协会,别说奉献个大腿,就让我……呃,献出四肢外加躯gān都成!

  小疯子永远都学不会察言观色,审时度势,这时忽然颤巍巍冒出一句:“救援……会不会不来了?”

  明知道不可能,可我还是觉得听见了咯噔一声。那声音很大,分明是几颗心脏共同发出的,不谋而合,整齐划一。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金大福几乎在低吼了。如果不是两眼一抹,我想他真的会跳起来揍容恺。

  小疯子没了往日的自信满满抑或恃才高傲,变了调子的声音里除了委屈,更多的还是害怕,那种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去的恐惧,忐忑,惶恐不安:“他们要真来,我说了也会来,他们要是不来,我不说也没用!”

  金大福恨恨地骂了句什么,太含糊,听不清。

  小疯子又开始掉眼泪了,虽然看不见,可他身边的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