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相爱就老了_作者:水阡墨(12)

2016-09-24 水阡墨

  我眼前一黑,瘫坐在门口。

  再醒来是躺在病chuáng上,父亲和阿姨正坐在chuáng边。阿姨握着我的手,眼睛红红的。我突然想起几个月前外婆给我打电话,老人家在电话另一端哭着说:我都快死了,你都不回来,我白疼你了啊。这种话外婆说了很多次,我根本就没当回事。她还健朗着呢,也还算年轻,我总是这么想。

  不过上次我许诺她,这个暑假我一定回来。

  她终究是等不到我的暑假了,我张了张嘴,我说:“阿姨,我想回家。”

  天有异象,必出妖孽。

  家里还是原来的样子,除了客厅里换了个新沙发,黑白花很大气,其他的什么都没变。小区里的玉兰树更高了一些,爬山虎还是在楼房的侧面爬了整墙。原来邻居家上小学的女孩子已经蹿了一头多高,院子里晒太阳的退休老爹爹老娭毑更老了,有两个已经不在了。

  早餐是在小区门口的常德米粉店吃的,味道一点都没变,老板娘咂咂嘴对阿姨说:“你们家萱萱都是这么大的姑娘了,当年我们来这里开店的时候,她才这么高。”老板娘比划了一下胸口的位置,我笑着说,“阿姨,您还跟以前一样,一点儿都没变。”

  吃过早餐,我和父亲收拾了一下行装,赶往墓园。

  外婆朴素了大半辈子,只有去世才奢侈了一把。母亲和二姨大舅凑钱买了一块风水很好的墓地,若是换成活人住的房子应该是联排别墅的级别。我在墓碑前安安静静的点香,烧纸钱,大人们都在用手帕捂着嘴哭。想到刚才大舅和二姨因为墓地的钱而争执,那些眼泪似乎也变得有点虚伪了。

  我一滴眼泪也没有掉,二姨夫说,这孩子眼窝子真深。

  其实他说错了,我的眼窝浅,一点小事就水漫金山。可是外婆不喜欢我哭,她说过,看见萱萱哭我就心焦。她活着我让她cao心,她去了我还不让她安稳么。

  葬礼完毕后,我坐着林叔叔的车跟着母亲回了林家。

  三个人坐在车里,我像坐在一棵仙人掌上,扎得全身难受。好在林叔叔一直在问学习的事qíng,快到家时,母亲突然问:“萱萱,你谈朋友了吗?”

  我怔了一下,接着就笑着点点头。

  母亲像是舒了口气,连表qíng都缓和下来:“下次带回来给我跟你叔叔看看啊,别藏着掖着的。”

  我只是笑。晚上莜莜回来,我去给他开门。已经十岁的男孩子了,个头拔节似的长,刚刚到我的下巴。脸上褪去了婴儿肥,很标致的心形脸,像林叔叔。他怔了几秒钟,才哇啦啦地扑上来,我快抱不动他了,内心涨得满满的。

  “姐,你怎么不回来啊。你不是有暑假寒假的吗?”

  “老姐有工作啊,暑假寒假都很忙的。”

  “你爸和我们妈妈不给你钱吗?”

  “傻小子,爸妈又不能管我一辈子的。等你像我这么大就知道了。”

  莜莜粘我粘得紧,周末我带着他去植物园玩卡丁车,又去商场买了一堆衣服给他。因为我马上就要返校,只能尽力的补偿他,制造一些快乐的记忆。父亲帮我买了周一的票,阿姨准备了一堆特产小吃让我带给宿舍里的同学吃。母亲忙着上班,上车前她给我打电话,三年来第一次松了口:以后没事就往家里打个电话,平时连个信儿都没有,让我跟你叔叔都揪着你。

  我咬着嘴唇用力点头,也不管她根本不能看见。

  父亲把我送上车,又叮嘱了半晌才离开。离开车还有五分钟,我坐在铺位上翻着从候车厅买的《知音》,故事一个比一个惨。上铺的两个女生走进来,又是握拳头又是跺脚,双眼放着万丈光芒的欣喜。

  “伢哎,怎么有这么好看的人啊,怎么生的啊。”

  “不知道是来送谁的,瞧瞧那望穿秋水的模样,怎么有这么销魂的小哥哥啊。”

  我心里一动,拨开她们就往外冲。火车门已经关上了,整个火车站鸣着乱七八糟的汽笛声。来时我隔着门望着黑得让人绝望的夜,走时我隔着玻璃望着朝思暮想的人。

  他还是柔软的深棕色头发,波光潋滟的双眸习惯xing的半垂着,整个人看起来很单薄,有种空灵的美。他瘦得像一根竹子,看见我的一瞬间,却像突然绽放出喜悦的花朵来。只是他还是安静的,看着我的表qíng像是在诀别。

  我瞬间就明白了,他只是来看我一眼而已,看完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