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治病,麻醉师保命,很多病人都习惯在手术前给医生塞钱。可是我们顶多收下病人提来的水果什么的,钱是真的不敢收,若是被人抓住小辫子,事qíng就可大可小了。
我一向没心没肺惯了,突然觉得难受,把红包重新塞回去,“我们有规定不能收病人红包。”看着那张皱眉的脸,我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很需要钱吧,要不也不会卖肾,我要你的钱我还是人吗?”
她一怔,“我不是……”
不否认才不正常,我的脸上一定写满了不相信,而这姑娘很会察言观色,很快闭上了嘴不再辩解。
“谢谢。”
我反倒不知道说什么,挠挠头走了。
晚上下班后,叶榛来接我,我一屁股坐在座位上就不动,心里有些堵,任他帮我殷勤地系上安全带,又不要脸地香了两口。
“元气美少女,你今天怎么灰头土脸的?”
“……下周三元气美少女将沐浴更衣郑重地献上自己的第一次。”
“恭喜啊,你是在紧张?”
我叹气,“那倒不是,虽然没做过,但是我闭着眼都能找到穿刺点。”
“天分?”
“嗯,嫉妒不来的。”
我们去吃饭,在这之前柯杏香同学邀请我乘车夜游,我见色忘友拒绝了她。叶榛带我去湖边吃鱼,如果你有闲有心qíng可以自己拿着钓鱼竿钓,我在老板家的鱼缸里挑了个最大的做烤鱼,再炒一盘子jī毛菜。我跟叶榛窝在角落的沙发里隔着玻璃看湖水。
有人在湖对面放风筝,一条五彩的灯光在黑夜里格外的亮眼,天空中隐约是蜈蚣的形状,像夜的图腾。
“你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叶榛的手指在我的手心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挠,“以前你只要看见我就双眼放光,唧唧喳喳的,现在安静多了。”
“我长大了嘛,连孩子都有了,再疯疯癫癫的怎么会有男人喜欢我?”
“我喜欢,我真的喜欢。”
我笑了笑,把脑袋靠在他肩上。
“不信?”
我摇了摇头。
他把双臂收紧,抱得我疼,只能抬头瞪他。
叶榛亮出锋利的牙齿在我的耳朵上咬了一口,不轻不重的,像警告也像调qíng。我吊着眼磨牙,“你跟月姐以前也这样?”
他更高兴了,“吃醋?”
“你们还那样?”
“哪样?”
“上chuáng!做爱!Makelove!滚chuáng单!”
叶榛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十分郁闷地往后一靠,“……人家说最怕现在的女友问前女友的问题,我现在连把它切掉的心都有了。”
我yīn阳怪气地说:“行啊,明天我问问老师有没有这个手术。对了,你可以报销费用的吧,我找人给你做个假单子,咱多讹队里点钱。”
叶榛索xing掐着细长的软音,“那以后你不许嫌弃人家哦。”
我笑得半死,烤鱼上来了,叶榛把刺剔gān净放进我碗里。他还记得我吃东西láng吞虎咽,有次吃鱼被刺卡到喉咙,活活被扎了两天才把那要命的刺吞下去。
“你还记得你跑去部队看我吗?”
这话题转变得太快,去部队看他是好几年前的事qíng了,不是多么愉快的回忆。叶榛低着头挑鱼刺,手背是小麦色,手指粗糙,他握着我的手能感觉到那粗糙的老趼。
“你这孩子就是这样,突然跑过去,喜欢给人惊喜。其实我心里是高兴的,可是……那个时候……是我最láng狈的时候。我从小到大一直很顺利,因为学得快,人也聪明些,就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因为我爸是军人,从小就在他的熏陶下,觉得当兵就一定要下部队,拿着枪做最危险最艰难的任务,保护祖国保护人民。到最后也实现了,凭着一腔热血去了部队,还被招进了最隐秘最不为人知的特种队。”
我终于意识到叶榛是在跟我倾诉他这些年的经历和生活。这些对我来说是一片空白的,潜意识里,或许我根本不想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我会心疼,会一直心疼。所以经历的那些不好的,对他都轻描淡写地提两句,将心比心,我怕他会一直疼。
“那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都很优秀,我进去根本不算什么。那里最不缺的就是人才,每个人拎出来都是响当当的。以前总说‘这次拼了’,那时候才知道什么叫拼命。大冬天穿着背心在泥里自由对抗,大太阳底下端着枪吊着三块砖头一动不动地站两个小时,还有啊,最绝的是站完了捡大米。白花花的太阳底下,在地上撒一把大米,一粒一粒地捡起来,刚开始真的快要疯了。我们有个队员因为那个都得了大米恐惧症,在食堂里只吃馒头,看见大米就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