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顾自地说着没听见林梓桐的声音,她一睁眼吓了一跳,林梓桐正把胳膊在她的头两侧,一双眼睛又黑又深,正在慢慢地数她的睫毛。
“喂喂……林梓桐你别饥不择食啊……”
容青可的眼睛睁得又大又圆,皮肤偏白,有点儿不健康,但是嘴唇却是好看的粉色。她很清瘦,若稍走快点就能看出其中一条腿不灵便。其实她有种孱弱的病态美,只是她自己不觉得。
“可可,你真的很好,你不要这么说自己。”
“哼,那你怎么不娶我?”
“等你这句话呢,快滚回家去拿户口本!”
比疯她也比不过林梓桐,容青可郁闷地叹口气,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她对林梓桐不是没有感qíng,这几年里,从她出事住院到离开F城,若没有林梓桐的帮助,她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叔叔得了癌症住院治疗后,她都是把薪水汇给林梓桐,让他把钱算进医药费里,一直到去年叔叔去世为止。
她所经历的一切,他是见证者,因为太熟悉对方了,所以比起qíng人还是做死党比较合适。
“你别在这里给我装残废,快去把我老妈炖的汤喝光去……”
“我不要,你自己怎么不喝!”
“废话,她是中医,每次都加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药材,那么难喝我怎么喝得下去!”
“妈的,你想做好儿子还连累我!”
“你是她儿媳妇嘛。”
“林梓桐你生儿子没**!”
“……”
一个枕头飞过来,她翻了个身子舒舒服服地睡过去。醒来已经是深夜,手背上扎着针,瓶子里的液体只剩下一点点。林梓桐应该去巡房了,她又迷糊了一会儿,林梓桐推门进来,利落地拔针,用小棉球按住她的手背。
你给我打的什么针?安乐死?”
“想得美,是灭鼠qiáng。”他顿了顿又说,“增qiáng免疫力的,你最近老是感冒。”
“你家的小护士扎的?”
“我怕她们给你全身都扎上了针头,里面还加灭鼠qiáng。”
“哈哈!”
这已经是初冬,这座南北jiāo界的城市,冬天的湿冷能深入骨髓。林梓桐往她的左腿贴了个暖暖宝,又用围巾把她包好,这才放她出门。除了夜店,只有医院的夜晚还是热闹的,刚出大厅就看见120的急救车停在门口,穿着白袍的医生护士从车上抬下来一个血迹斑斑的人。
她看也不敢看,匆匆地往外走,大脑一片空白。
昨天看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雪,白天时下了雨,到了晚上果真开始下雪。雪花又薄又轻,落在地上就融化了,黑色和白色jiāo融的世界。她缩着脖子站在医院门口等出租车时,听见身后一个稚嫩的童声:“爹地,我要吃烤红薯。”
“今天下雪,卖烤红薯的阿姨没来,回家让你舅舅给你烤去。”
“嗯,舅舅怎么还不来?”
“今天下大雪啊,舅舅开车要小心……”
“哦,那舅舅为什么不早点儿出门啊?”
小孩子总是那么多为什么,幸好她不怎么讨小孩喜欢。记得以前在北京时,有个同事带孩子去上班,其中一个受孩子喜欢的好好阿姨都快被小孩子的问题bī疯了,笑得脸都僵了。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很好笑,其实很简单,只要她冷冷地看一眼,小孩子基本上就能联想到虎姑婆之类的夜间生物。
身后的小孩子还在没完没了,她心里骂了句“死小孩”,没想却和身后的人的声音重叠了:“死小孩!怎么就跟着我的时候那么多事!下次感冒让你妈带你来!”
本以为小孩肯定被凶得大哭,没想到过了半晌,她听见小孩幽幽地说:“爹地……我怕你寂寞……”
容青可一个忍不住“扑哧”一声,差点儿从路边栽下去,笑得不行地扭过头看这个有趣的小孩。
接着她的笑容就僵在脸上。
他好像又长高了一些,脸上还有那种让人迷恋的天真,还是那双温润的黑色的如猫一样的眼睛,被睫毛掩盖住,像藏着什么秘密。原本有点儿圆的下巴尖下去,有棱有角地藏在开司米围巾里。
身上穿了件浅灰色的双排扣羊毛大衣,长度及膝盖,露出来的小腿又长又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