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你别后_作者:吴沉水(76)

2016-09-18 吴沉水

  我不知为何,这时总觉得她在故意问我这个问题,我瞥了躺在病chuáng上的许麟庐一眼,微笑说:“您记xing真好,前几天在我们院的整形外科咱们见过。”

  许麟庐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许太太却旁若无人地笑了,对我说:“我还以为你是整形外科的大夫。”

  “我那天只是去办事。”我笑了笑。

  气氛骤然有点怪异,过了片刻,许麟庐直截了当地说:“我觉得有点累了,年纪大了就这样,不如你们先忙你们的事吧,有需要我会按铃。”

  “好的,那我跟小张先走。”李鼎良忙带着我,一起弯腰跟他道别,又朝许太太打了招呼,这才两人一块出了病房。

  走的时候李鼎良细心关上房门,大踏步离开,我跟着他背后,忍不住轻声问:“怎么感觉许麟庐跟他老婆之间怪怪的?”

  “老夫少妻,能不怪才奇怪。”李鼎良笑着看我,“小张,你往后过来,见到他老婆,能赶紧撤就赶紧撤,别人家的事咱们知道得越少越好,不然惹恼了老头子可就麻烦了。”

  我笑着说:“知道,谢谢你啊。”

  “客气。”

  我们一道回了科室,正要找邓文杰汇报qíng况,却发现哪也没他踪影,问了其他人才知道邓主任被临时调去妇科支援手术,有个动卵巢切除的病人在手术过程中突然心跳停止,邓文杰责无旁贷得奔过去。

  我手头还有一堆资料要翻译,就坐下来好好看,掐着重点给邓文杰翻译出来,这时办公室门突然敲了敲,我喊了声:“请进。”

  门应声而推,我抬起头,竟然看到邹国涛期期艾艾地站在门口,踌躇着看我。

  “怎么有空来围观个老娘们工作?”我笑着看他。

  他脸上一阵红白不定,最后咬牙说:“我,我就是想来说句对不起。”

  我双手抱臂,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第33章

  在我的观念中,其实从未存有你对人好对方也得对你好的期盼,我对邹国涛他们这帮年轻人好,纯粹是因为外科这一行存在恶xing竞争,我没必要再当恶人。

  这么多年,无论国外国内,同门间为一台手术一个名额一次机会可以争到头破血流你死我活,过后又互相猜忌恪守防备多不胜数。当初我在美国,就因为抢不过别人,实习医的前半年都只能在急诊帮忙抬担架接输液管,gān最没技术含量的活。

  我还记得自己因为工作太辛苦,又学不到东西而熬不住一个人躲在洗手间里哭,可哭完了,擦gān眼泪走出来,该怎么样还是得继续。

  尽管世界上到处是外科医生,多一个或者少一个并未对这个世界的医疗结构产生任何变化,但就个人而言,还是想尽最大努力去完成一件事,看看自己能走到何处,能走多远,而当我想象着自己站在离心脏最近的位置,亲手触摸这件人体最重要的器官,我想这对我个人而言是非比寻常的,有着不可言传的美妙感觉。所以我愿意去为止勤奋不休。

  事实上,我的转机来得也很偶然,来自那位百般刁难我的主治医生犯了一个严重错误,我怀疑着不敢说,直到有一天病人qíng况危急,连主任都惊动了,狠狠质问那位主治医生,这时我才迟疑着提出我的问题。事实证明,一个跟病人每天呆一块时间超过二十小时的实习医生能观察到的东西,未必比不上那位凭自负和经验就下判断的主治医生。我运气很好,我的质疑是对的,而倾听我的,是一位正直且慷慨的医学前辈。通过那件事,他对我印象很好,破格提拔我跟在他身边由他亲自指导了两年。之后他退休,我也回国,来到这所医院才真正开始独立主刀。

  所以今天成为张旭冉的这个女人,没有一步走得容易,她可能有运气,但她也有毋庸置疑的辛劳。邹国涛那帮孩子令我生气的地方并不在于他故意暧昧的态度,而是他们太轻易去否定别人的努力,太轻易就以为人家的成功只归于运气,进而太容易为自己的窝囊找各种看似清高实质无能的借口。

  那么年轻的一群男孩,却早早学会了将别人的努力视为无物,我不喜欢的地方是在这里。

  邹国涛在我的视线下渐渐浮躁,硬着头皮硬邦邦地说:“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道个歉,要不要接受,你看着办吧。”

  他转身要走,我有点想笑了,叫住他:“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