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甃沉/来不及说我爱你_作者:匪我思存(76)

2016-09-12 匪我思存 民国

  虽然订婚礼双方从简,并没有大宴宾客,只是宴请了最密切的一些亲朋。但因为这联姻着实轰动,所以全国大小报纸,无一不以头版头条刊出消息,言道是“南北联姻”。

  慕容沣乘了专机回承州,承州机场刚刚建起来不久,一切都是簇新的。他本来就不习惯坐飞机,下了飞机后脸色十分不好。何叙安来机场接他,先简明扼要地报告了北线的最新战局,慕容沣问过了一些军政大事,最后方问:“夫人呢?”

  何叙安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指静琬,于是道:“夫人由孙敬仪护送,前天已经上了火车,明天下午就应该到承州。我已经叫人安排下住处,就在双井饭店。”慕容沣道:“不用另外安排什么住处,等她一到,就接她回家。”

  他说的家,自然就是指大帅府。何叙安微微一惊,说:“六少,只怕程家那方面知道了,不太好吧……”慕容沣道:“程家要我发的启事我也发了,可她到底是我的人,我总不能抛下她不管。”何叙安道:“六少,事qíng已到了如今地步,何苦功亏一篑?”慕容沣本来脾气就不好,又旅途劳累,更兼一想到静琬,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qíng,脸色一沉,陪他同机回来的朱举纶见机不对,叫了声:“六少!”慕容沣素来肯给这位半师半友三分薄面,qiáng捺下xing子:“这是我的家事,诸位不必cao心。”

  朱举纶道:“六少的家事,我们的确不宜gān涉。可是事关与程氏的联姻,六少自然能明白轻重缓急。话说回来,程家要求启事中外,简直就是给六少下马威,咱们还点颜色给他们瞧瞧,倒也不妨。”顿了一顿,说道:“至于如何安置尹小姐,还请六少三思。”

  二十四

  静琬只迷迷糊糊蒙眬睡着了片刻,旋即又醒来。背心里有涔涔的冷汗,火车还在隆隆地行进,单调的铁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她的手按在胸口上。车窗上垂着窗帘,她坐起来摸索着掀开窗帘,外面只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兰琴就在她chuáng对面的沙发上打盹,听到声音轻轻叫了声:“夫人。”这个称呼异常地刺耳,她慢慢地垂下手去,兰琴没有听到回应,以为她睡着了,便不再出声。她重新躺下去,在黑暗中睁大着双眼,那块怀表还放在枕畔,嘀嗒嘀嗒,每一声都像是重重地敲在她心上。这火车像是永远也走不出这沉沉的夜。

  她蜷着身子,虽然有厚厚的被褥,仍旧觉到侵骨的寒意。夜色这样凝重,像是永远也等不到天明,火车沉闷的轰隆声就像从头上碾过去一样,皮肤一分分地发紧,紧得像绷着的一支箭,她不能去想那篇启事,一个字都不能去想。侍妾尹氏……权宜所纳……他将她钉在这样的耻rǔ架上,他这样bī着她,几乎将她bī上绝路去。她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这恨如同万千虫蚁,在她心间啮噬,令她无法去思考任何问题。只有一个执意若狂的念头,她只要他亲口说一句话。

  火车在huáng昏时分抵达承州,天零零星星飘着小雪。雪寂寂无声地落在站台上,触地即融,水门汀湿漉漉的,一切都是湿漉漉的。几部汽车停在站台上,车上极薄的一层积雪,正不停地融成水淌下来。所有的旅客都暂时未被允许下车,他们这包厢的门提前打开,兰琴怕她滑倒,小心翼翼地伸手yù搀扶她,她推开兰琴的手,火车的铁扶梯冰而冷,森森的铁锈气,近乎于血腥的气味。数日来,她的嗓眼里只有这种甜腻令人作呕的味道,似乎随时随地会反胃吐出来。何叙安亲自率人来接她,见她下车立即上前数步,神色依旧恭敬:“夫人路上辛苦了,六少昨天才乘专机赶回来,此时正在下处等着您。”

  她淡然答:“不用口口声声地称呼我夫人,你们六少在各大报纸所刊启事,你难道不知道吗?”

  何叙安碰了这样不软不硬一个钉子,仍旧微笑应了个“是”,亲自扶了车门,让静琬上车。汽车风驰电掣,进了城之后驶到一条僻静的斜街,转向一座极大的宅院,他们的汽车只按了一下喇叭,号房里就出来人开了大铁门,让他们将车一直驶进去。那花园极大,汽车拐了好几个弯,才停在一幢洋楼前。何叙安下车替静琬开了车门。虽然是冬天,花园里高大的松柏苍翠yù滴,进口的糙皮也仍旧绿茵茵如绒毯。她哪有心思看风景,何叙安含笑道:“尹小姐看看这里可还合意?这是六少专门为尹小姐安排的住处,虽然时间仓促,可是花了不少心思。”静琬只问:“慕容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