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依旧笑春风_作者:匪我思存(43)

2016-09-12 匪我思存

  就那样完了,他与她短暂的刹那,他如同一只蛾,飞近了灯光,灼烧着双翅,才知道光明的美与热。他亲手将一切毁去,将一切虚伪都残忍的撕裂开来。

  从此,永远不再奢望幸福。

  当夜深醒来,看到远远缩在chuáng角的她,蜷伏如濒死的小shòu,连呼吸都微弱不可闻,他忽然心如刀割。他错了,错得那样厉害,他真的错了。

  他尽了一切努力去弥补,想尽了一切方法,小心翼翼的妄想将碎掉的一切重新粘贴起来。他甚至在许久之后的时间里再不碰她,每件事qíng都费尽心机,想去讨好她。

  但是已经完了,全完了。

  她恨他。

  恨得纯粹深重,不容任何余地。

  不论他再做什么,不论他再说什么,她都是厌憎无比。

  他一直想,终有一日吧,终有一日她能明白,能原谅。所以一次又一次的努力,做一切可以讨好她的事qíng。当她终于迟疑着对他浅浅一笑时,他几乎高兴的发了狂。那个夜晚是一场甜蜜的美梦,在半夜清晰的醒来,她偷偷取走他的枪,毫不迟疑对准沉睡的他。

  他静静的躺在那里,全身仿佛置身冰窖中,冷得彻骨,等待那一声清脆的扳机扣动。

  “嗒。”

  子弹从他的掌心里,一颗一颗顺着chuáng舷滚落下去,落在地上,“嗒”得一声,指尖微动,接着又是“嗒”得一声,一声接一声的“嗒嗒”落着,她一动不动如同一尊雕像,凝伫于黑暗中,她举手将枪向他砸去,他一伸手就扭住她的双臂,她急切而短促的呼吸着,倔qiáng的并不出声。他起身冷笑:“下次记得检查弹匣。”

  她试过两次,知道无用,便不再试。

  偶尔她亦会和颜悦色的对他,他知道是为了什么,但每次总是贪恋那一刹那的温暖,于是纵容的忍了下去,佯装不知。就当是真的吧,总会有一刻其实是真的吧,每次都这样自欺欺人的想,可是一次比一次失望,直到最后的麻木。

  她这样恨他,恨得连半分希望都吝于恩赐。他的耐心一分分磨去,每次深深的失望之后,总是狂躁而凶狠的想,杀了她!

  杀了她!如果可以将关于她的一切都从记忆中抹去,杀了她。

  他却再也承担不起任何失去,他已经失去了一切,再也不能失去这最后一丝渺茫,哪怕她恨他,哪怕她再也不肯对他稍假词色,可是他不能没有,哪怕只是她的躯壳。他如同溺水的人一样,紧紧抓住,再不肯放手。

  在她离开后许久,每当雷雨夜里,他总是会立刻醒来,仿佛有谁在心底深处,深深烙上那个印记,每逢雷声沉闷的滚过,就会唤起柔软而清晰的痛楚。他一直记得,她害怕这半夜的雷声,她甚少有柔弱惊惶的时刻,唯一的一次,便是有次半夜雷雨大作,她脸色苍白,胆怯而惶然的靠近他,那是唯一的一次,她肯主动的靠近他,不因为任何目的,不因为任何她所想要获取的,仅仅只因为雷声。

  那几乎是他们之间最平和亲密的一晚,没有争执,没有机心,她孱怯的蜷伏在他怀中,将脸深深埋在他的胸口。她芬芳的气息氤氲在他的臂怀,他几乎不敢呼吸,只怕这一刻其实又是一场美梦,随时都会醒来。而窗外轰隆隆的巨响,夹着哗哗的雨声,闪电一道接着一道,划破夜空的黑寂,在紫色弧光闪过的一个刹那,可以看见她苍白的面容,眸中满是惊怯的依恋。

  离别后的那两年里,无数个雷雨夜里,他总是自梦中惊醒,惦记着她害怕,她会害怕。

  她却永远不会在身边了。

  他缓慢而迟疑的伸出手去,虚虚的拢住空幻的人形,如果有她,哪怕只是躯壳,也是好的,如果有她,即使她再恨他、再讨厌他,亦是好的。

  没有人知道那种滋味,绝望得几乎可以令人发狂。

  直到他再次望见她。

  她在礼堂外的窗边,装扮如同再寻常不过一个女学生,可是于千人万人海里头,他一眼就望到了。

  那是刻骨铭心的身影,如同烙铁,一处处深深烙在心底。期望了太久太多,在看到她的一刹那,犹以为自己又是眼错。

  可是明明是她,真的是她,是她。

  已经有值夜的侍从官听到动静,谨慎的在走廊外放重了脚步走了个来回。意在静侯他的传唤。

  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他这样爱她,她也不过视若不见。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