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Cary!”凯瑟琳突然握住他的手,“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他猝然回头看着她,眸子中是冰冷的嘲讽。
这一次,凯瑟琳却勇敢地逆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字道:“她会来。”
亚当斯还要说什么,却终于没有。他能感到,那倔qiáng的笑容后,却藏着一双冰凉而颤抖的手。
凯瑟琳依旧微笑着,任泪水在海风中gān涸:“六个月后,公主会来。会摘下王冠,脱下华服,抛下王子,到帝国大厦顶层,来和你相会。”
她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六个月后,你会在那里等她,是吗?”
亚当斯久久沉默。
他当然明白,剧中的那位公主不会来。这个故事本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哪怕在号称梦工厂的好莱坞,也不会让这样荒谬的结局出现,除非是在迪士尼的动画里。
但,还有另一个结局,làng漫,温暖,可以实现。那便是六个月后,这个名叫凯瑟琳的女孩,会在帝国大厦上等他。
从她的目光里,他能看出来,她一定会来。
这是他有意无意造成的结局。
但这是他想要的结局吗?
第一次,他的心中也有些茫然。
“你会来,是吗?”凯瑟琳紧紧咬着嘴唇,仿佛用全身力气,才能将这句话说完整。她满脸倔qiáng,但声音在风中颤抖。
亚当斯依旧沉默着,他也能感受到这个回答的分量。
她怔怔注视着他,目光却有些迷茫,仿佛什么也看不清。如果说她是一个赌徒,那么已是孤注一掷,静静等待命运开出结局,判断她此生的输赢。
亚当斯心底轻轻叹息。他从她手中接过那沓稿纸,将她刚刚写下的最后一页撕下,递给她。
仿佛是一个信物。
“是的,我会在这里。”
凯瑟琳惊喜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终于投入他的怀抱。
在布满灰尘的露台上,两人深深拥吻。
海风中,离别的汽笛一次次响起,却无法催促两人分开。
下船时,她将那枚邮票递回给他,笑颜如花:“记得,这是我们的jiāo易,你已经收了报酬,就一定要来。”
他微微一笑,与她吻别。
不远处,他的经纪人卡尔挤过人群,正在向他招手。
夜晚,霓虹灯闪烁,纽约的大街上雾气弥漫。
一个铁皮邮筒孤零零地伫立在街道尽头,昨天的信件刚被邮差取走了,它腹中空空,饥饿地等待着下一个寄信人的到来。它在纽约街头已经等待了二十年,绿色的铁皮上已锈迹斑驳,还有口香糖的印记、张贴的广告、孩子的涂鸦。但它依旧快乐地等待着。因为每一个走到它身边的人,心中都怀着一种希望。
每个在信筒旁驻足的人都有不同的举动。有的人果断地将信件扔入信筒,转身离去;有的人犹豫不决,徘徊再三;有的人投下信件后还会透过那个数寸见方的口子往里看,依依不舍。
寄出的,不是一封封手写或者打印的纸张,而是一份梦想,一份期待。
当亚当斯把信投入邮筒时,信件太厚,几乎无法塞入那个小口。他用力推了推,那封信件才坠入了遥不可知的黑暗中。
一声空dòng的回响。
与其说是寄出,不如说是埋葬。
这一刻,突然想到,他寄出的是一部没有结局的剧本。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也不指望她会来。
寄出这封信,是他这一生最愚蠢的举动。他早已料到,这封信的命运就是被王室管家锁入箱子。她根本不会看一眼。
他还是这样做了,与其说是邀约,不如说是埋葬自己的一份痴心妄想。
他又想起了很多年前,初见她的样子。
年幼的公主,在众人簇拥中,向他回过头,露出天使般的微笑。
那一年他十三岁。
他没有告诉经纪人,他早知道她会来那场酒会,否则他也不会去了。他虽装作不qíng愿的样子,却连夜熟读了那本贵族礼仪,练习好了那句法语。
不合时宜,众人嘲笑,虽然难堪,但并不算什么。
只是在她亲手将那张粉色纸条投入票箱的瞬间,有什么东西,仿佛坠入了遥不可知的黑暗。
一如刚才他把剧本投入信筒。
就此终结,不再想起。
但当他从信筒旁走开时,水雾从街道的水井中逸出,让这座世界上最繁华的都市仿佛化为杳无人迹的丛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