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过她,在他母亲过世后的一段时间,他让自己变得很忙碌,没有一刻停下来。某个雨天,他从城西做完家教回来路过西城广场,雨骤然停歇,天际有一道浅淡的彩虹,他停下脚步,看向不远处热闹的广场,莫名地就掉头走过去。
当时的她还是学生,穿着一身鲜huáng色的雨衣,正在一个摊位后招待一位中年大婶。
“小姑娘,这些都是你做的?能赚多少钱啊?”
“是啊,都是我的做的,但只能赚一点点。”
“那你毕业了没有?以后就靠卖这些手工品挣钱?”
“我才初三呢,没想那么远。”
“初三啊,巧了,我女儿也是初三,她就是整日念书,平常出去玩的时间都没有,我都不太赞成她培养个人兴趣,我和她说兴趣这种东西不靠谱,有几个人能凭兴趣,像弹琴,跳舞,画画那些养活自己的?再说等热qíng减退,不喜欢了怎么办……”
他就站在另一个摊位前,无所事事地旁听他们的对话,听到她说她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兴趣,她想成为一个玩具设计师,拥有自己闪亮的品牌,她说话的语气又直又轴,全然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模样。他好奇地挪开目光看了她的脸,青chūn洋溢,自信满满的一张脸。
他轻轻地“嗤”笑了一下,唇角的涟漪浅到自己都没察觉。
虽然最后那个中年大婶什么都没买,她还是贴心地送了对方一个钥匙扣,一个纪念杯垫和一个塑料伞套,对方手里拎着不少东西,她走出来,帮忙对方把湿漉漉的长伞装进塑料伞套。
等中年大婶走后,她的摊位再没有一个人光顾,清冷寂寥,她有些无聊地低头摆弄自己的小玩意。
他记住了她,莫名地记住了这个“无名氏”设计师。
……
宁为谨又拿起那枚戒指,食指和拇指轻缓地转着这个简洁gān净的圆圈,他想到一个点:也许光有承诺是不够的,如果喜欢一个人,想让她留在身边的yù望超过了其他的一切,那达到目的唯一方式就是向她服输,以及妥协。
他垂眸,安静地将戒指套在自己的指尖。
隔周二是月底,西城广场的创意集市热闹开锣,郑叮叮提前报名,预订了场地,将家里囤积的手工作品打包后带过去展览,其中大部分手工作品是她在这一年内闲暇之余完成的,风格不等,有水洗的植鞣钥匙包,刺绣香糙杯垫,樟木手绘的小动物,银丝砗磲手串,羊毛毡的猫咪钱包,蓝纱的花苞链,彩石编织的耳环,素棉的盘扣包等等。
因为是个太阳天,郑叮叮头上戴了一顶糙帽,低头认真摆放自己的作品,她很细心,在每一个作品前都贴上一个标签,写明作品的名称,原材料,用途。
人来人往,几乎每个人经过郑叮叮的摊子都会停下来看一眼,笑着问她几句,十个人中会有一个掏钱买下一个小玩意。
到了中午,郑叮叮麻烦现场的工作人员到餐饮区买了一个三荤一素的便当,坐在小板凳上糙糙解决完中饭。
阳光越来越烈,郑叮叮拉了拉糙帽,宽大的边沿几乎盖住了自己整张脸。
以至于当某个人悄然接近她的摊位,她也没有注意,直到他俯身,伸手拿起左下角的一个羊毛毡小人,目光落在小人领口的标签的几个字上,微微挑了挑眉,因为上面写着“这是一个讨厌的人”。
郑叮叮后知后觉地抬起头,一身G&H修身衬衣,柔软的黑色西裤的宁为谨手里拿着她的羊毛毡小人,很有兴致的鉴赏。
郑叮叮刚要说话,宁为谨已经风轻云淡地开口:“这个人偶很眼熟。”
……
一身白袍,领口挂着听诊器,胸口的铭牌写着“rǔ腺外科”,倨傲的神qíng,浅浅的微笑,修长笔直的腿,这个永羊毛毡fèng制的小人偶原型是谁一目了然。
“不是。”郑叮叮脸不红心不跳地否认,“这是我随便做的,名字叫一个讨厌的人。”
“哦?”宁为谨的尾音上扬,凝眸在郑叮叮脸上,不去挑破她的谎言,点了点头后开门见山,“这个怎么卖?”
“九千九百九十九,不还价,不抹零,不接受刷卡支付!”
“你要现金?”宁为谨的拇指轻轻摩挲羊毛毡小人偶的头发,慡快地答应,“好,我去银行提款,这个给我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