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撒谎,对他所言非虚,她早就不计较,对他无恨,更无留念。
越锡廷右眸如同一颗蒙了灰的珠子,半点温度都没有,突然说:“你以前常常偷亲我的眼睛,你还说你想要我的眼睛。”
她也没忘记,那会趁他午睡的时候偷亲他,他故意装睡,趁她的吻落下的时候突然睁开眼睛,目光狡黠,伸手将她来到怀里,愉悦又宠溺地问:“你为什么总亲我的眼睛?”然后用手指点了点眼角,“是不是想要我的眼睛?”
那时候,他的眼睛对她来说是天空最璀璨的一颗星星,她需要踮起脚,甚至跳一跳才能摸到一点。
少女qíng怀总是诗,她崇拜,爱慕,追求他,跟在他后面,看着他的一切,越看越喜欢,他所有都是最美好的。
曾好抬眸看他,不否认过去的单恋,不否认自己的青chūn沉溺,然后说:“你多多保重。”
说完转身就走。
“好好。”他的声音低哑到了极致,qíng绪沉重。
她停步,却未回头:“再见,越大哥。”
他愣住,直到她背影消失在视野外,一颗悬在胸膛上的心落回谷底,极度虚空的感觉。
那两年间,每一次他骑车送她回家,到了家门口,她跳下车,笑靥如花,有些意犹未尽:“越大哥,再见。”随即转身,蹦蹦跳跳地进去,还没走到门口却突地返回,来到他面前,仰起脸,带着期待,“下次还带我去看电影吗?”
那个夏夜,星空绚丽,她还小,脸上还带着婴儿肥,从里到外都是一派无忧无虑;他很自豪,很得意,这样的幸福都是他丢给她的。
……
人一生要说对别人说无数个再见,也要收下无数个再见,逐渐会知道大多数再见,意味再也不见。
他觉得左眼刺痛得很,眼皮上的伤口好像又被扯开了,湿冷的液体渗进眼球,呼吸不由急促,过了好一会才镇定下来。
满室安静,刚才走廊上的嘈杂声完全不见了,他就这样,用一只眼睛盯着前方,许久许久。
*
曾好回H市过年,爷爷奶奶都很开心,奶奶jīng神好多了,但大多时候只能卧chuáng休息,不能下chuáng,爷爷亲自煮了红豆薏苡仁粥,热乎乎地端上桌,亲自给她盛一碗。
自然是聊了很多,关于她的工作,她的个人生活。
晚上,爷爷帮她在奶奶的房间里搭了一张chuáng铺,拿出新的被毯,铺好后,摸一摸,松松软软的,带着阳光的暖意。
她很累,躺下后就睡着了,当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时看见窗帘一角露出的夜空,青蓝色的夜空,幽静得和一副画似的。
房间里除了奶奶平浅的呼吸声,一切都很安静,她侧身,拿起手机看了看,两点四十二分。
她没了睡意,一点点地翻阅手机短信,慢慢看到保存的那几条信息:
“摇滚不死,乐与怒永在。”
“好好生活,认真照顾自己。”
……
她想自己做到了,她好好地生活,认真地照顾自己,就如同每次对爷爷保平安,说的那句“我过得很好,没有问题”……她一直也是这么和自己说的,但真的是好吗?
她自己都不敢确定。
确定的只是她没有忘记,时时刻刻的念念不忘,是她最奢侈的权力。
后面的两天,她坐车从庄乡去H市中心闲逛。
市中心越来越繁华,也越来越局促,她悠悠地逛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绿茵路,她本来想避开这条路,但转念一想,她其实最想来的就是这里。
绿茵路倒和以前没有分别,不长的一条宁静路上,一家又一家的工艺品铺子,服饰店,首饰店,咖啡小栈……连尽头的婚纱摄影工作室的外景都没有变。
她停步在婚纱店门口,看见玻璃窗后有一个高挑,曼妙的女人,身着露背婚纱,背后优雅的弧形设计,立体的花卉镶边,腰间日式折纸式的蝴蝶结,逐渐扩展开来的拖尾……一切都让人心动。
她被这神圣,美丽的背影吸引,忍不住看了很久,直到新娘转过身来,她眼眸划过一抹惊讶。
是夏奈。
夏奈看到曾好的瞬间也非常惊讶,片刻后抬臂对她招了招手,浅浅地笑了笑。
曾好只犹豫了片刻便推门进去,和夏奈打招呼。
“你做新娘子了?”她问得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