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的时候,曾好跑去“求教”。
“油画的门槛是不是很高?”
慕一洵正在洗手,听到她的问题,轻轻拧上水龙头。
“不高,只要你有素描绘画的功底。”
“是这样。”曾好点了点头,“那素描要学多久才能学油画呢?”
“三年左右。”
“原来要这么久啊。”曾好意识到就算是当业余兴趣,自己都不够格。
慕一洵取下一块雪白的方巾擦手,转过来看她:“其实不学素描也可以直接上手,油画偏重的是对色彩的掌握和运用,如果只是兴趣的话,随时都可以开始。”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的?”
“幼儿园开始就喜欢涂涂画画,小学一年级正式学国画,直到初中才接触油画。”慕一洵将方巾放回原处。
“果然艺术启蒙要从娃娃抓起。”曾好微笑,“我自己是晚了,我想以后如果有下一代,一定要早早培养他的艺术兴趣,给他买蜡笔和水彩笔,陪他画画。”
“让孩子自己决定吧。”慕一洵说,“如果他不喜欢的话,也不能勉qiáng。”
“你一直一直都非常喜欢画画吗?”曾好脱口而出,然后就后悔了,这不是废话吗?如果慕大师不喜欢画画,会一直坚持吗?还是她其实想问,在这个竞争激烈的商业环境下,他现在作画的初衷有没有改变过?
要坚持喜欢一样东西,其实是很不容易的,任何qíng感随着时间都会发生变化。
慕一洵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就在曾好意识到自己问出了一个“愚蠢”的问题时,他才开口:
“不只是喜欢,应该说我一直都非常迷恋油画这种艺术形式。”
曾好抬眸看他,他清隽的眼眸,眉弓间无形中折she出一道细微却璀璨的光芒,他在说“迷恋”的时候,整个人的神qíng都变了,不似平常的清冷,凛冽,倒像是在说qíng话似的,沉醉在自己独占的那份qíng感中,熠熠生辉中带着一种难言的执着,坚定以及温柔。
她突然觉得能遇到慕一洵这样的人物,可以和他共事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qíng,他是个有很感染力的人,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
他可以影响你。
*
这天的工作顺利结束,慕一洵因为要和几位圈内的朋友聚餐,到了时间点就放下手头的事qíng,没有和平常一样继续留在工作室。
曾好和他一起坐电梯下去。
然后出了一个意外,电梯徐徐下行到第十五层的时候,轿厢里轰的一声,震得曾好的耳膜发胀,随即尖锐的摩擦声响起,灯光突然灭了,电梯就停在了原处。
曾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电梯出了故障。
慕一洵已经取出随身携带的小电筒,对着轿壁上的紧急救援专线一照,然后拨了电话。
等待救援的过程对曾好来说很是漫长,因为她有恐惧症。自从父亲过世后,她对黑暗非常不适应,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会留一盏小灯,有一回,半夜醒来,发现小灯坏了,眼前一片黑漆漆,她心跳骤然加速,手心立刻有了一层薄汗,喉头有种无可名状的窒息感。
就像是此时此刻,这样的感觉又出现了。
她自我暗示,没事,很快灯就亮了,救援人员赶到了,就开门了,可以呼吸新鲜空气……没事,忍一忍,不过几分钟而已……但心跳依旧不受控制地加快,手心越来越多的汗,喉咙像是被一只手扼住一般,呼吸不通畅,整个人像是往深海处不停地坠落。对未知的恐惧一阵阵地袭上来。
她本能地蹲了下去。
脑海里浮现当日太平间失火,父亲的遗体被烧得一gān二净,那熊熊的火光像是窜到了她的面前,她看见了熟悉,亲切的父亲被火魔吞噬地什么都不剩。
“曾好。”黑暗中,慕一洵将手伸过来,“你很不舒服?”
她捂着脑袋,整个人都在颤抖。
他的手指碰到了她的手臂,她“啊”的一声,不可控制地叫了出来,下一秒却本能地去抓他的手,像是救命的稻糙杆一样,紧紧地攥住。
他贴过来,俯身,弯下腰,安慰的声音:“深呼吸一下,然后看着我的眼睛。”
她依旧在发颤,没有抬头,手死死地攥住他的手,像个溺水的孩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