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麟纪_作者:师小札(68)

2016-09-07 师小札

  乔岫藩睁开眼睛,发现面前站着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殷红的嘴唇,吊梢眼,极细的白臂。

  不等乔岫藩细看,女人冷笑,从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那是被烟酒长期肆nüè后的声音。

  “你就是砸了顾海琛的那个?”

  “你是谁?”

  “你倒有些本事,还能在这里没事似得坐着。”女人用极细的眼瞟着乔岫藩,“顾海琛脑子糊涂了,为了个毛孩子,头皮被人撕了还笑嘻嘻的。”

  “你说什么?”乔岫藩严肃地问。

  “别装了,不就是你叫姓林的毛孩子勾着顾海琛吗?我告你,顾海琛只是图个新鲜劲,看到细皮嫩ròu的,不管男女都上了,怎么慡快怎么来。”

  “你说什么!?”

  女人拨拨指甲,笑得如一抹毒汁。

  “原来,只要有个dòng,在前面后面都一样。”

  “住嘴!”乔岫藩喝斥,脸色铁青。

  女人的眸子透着浓烈的怨毒,笑容艳媚,像一道被撕裂的伤口。

  “没料到顾海琛对他倒还有些认真”,女人握紧拳头,冰箸般的指甲上的紫色如乌血流溢开,轻轻龛动嘴唇,幽魅般的声音,“这是我最恨的地方。”

  乔岫藩浑身僵直,脑子里一片空白,身后的死亡金属音乐如绞ròu机榨出来的声音一般,乐队领唱的那个粗犷男人穿着骷髅装,发出yīn霾至极的声音。

  那个晚上,林少省没有回来,电话也打不通。

  乔岫藩呆呆地坐在石阶上,等到天明,依旧没有等到那张顽皮的笑脸。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林少省依旧没有回来。

  隐隐不详的预感在乔岫藩脑中盘旋,他发了疯一样地去找林少省,每条街,每条巷,每个他可能去过的地方,却依旧没有找到。

  乔岫藩闷着头,蹲在街头。

  他有种qiáng烈的预感,他将要失去他了,他的小省,一直用最天真,幼稚却真挚决然的方式爱着他。

  撕裂般的疼痛在心里蔓延,乔岫藩从没如此这般,惶恐无助到连眼泪也掉不下来。

  后来的后来,关于林少省的死,有很多传言。

  有人说看到他被顾海琛的对头在迪吧里灌了超剂量的药致死,有人说他最后一晚因拒绝了顾海琛而被活活打死,还有人说他是在chuáng上被生生地肆nüè而死……

  传言纷纷,没有人去证实,也无从证实,这个城市的边缘,死亡是件太不足为奇的事,轻微到一阵风chuī过,一切灰飞烟灭,消失殆尽。

  伤痛只与死者的亲人相关,而对于这个世界,确是一点也沾染不上。

  酒吧依旧喧嚣,shòu吼般的死亡金属,吉他,贝司刺耳的弦音,摇头晃脑的乐手,bī仄扭曲的城市,闹腾到太阳在地平线上升起才逐渐削弱了yīn霾,又是新的一天。

  乔岫藩静静地看着那只蜷缩在角落里的虎皮鹦鹉,它浑身僵硬,翅膀折在身子后,整个头低落地埋在羽毛下,圆圆钝钝的喙突泛出一片紫黑色,还微弱地叼着一颗玉米粒。

  乔岫藩摸着它冰冷的尸体,终于流下泪来。

  淡漠

  乔岫藩捧着怀表,搁在心窝处,关了手边的灯,静静地合上眼睛。

  淹没在整片整片的黑暗中,乔岫藩心里装着往日的回忆,这已是多年来的习惯了,每天想念他一点,他俏皮的脸,雀跃的神qíng,任xing的嘟囔。

  假使没有这些回忆,乔岫藩也撑不下去,那些艰涩难捱的日子,一步一步从最底层做起,慢慢地拥有了城北那一片簇新闪亮的写字楼。

  但没有任何意义了,林少省已经不在了,乔岫藩心里发痛,自己甚至连一份像样的礼物也没送过他。

  如果林少省还在,他一定会对着高耸蔽天的写字楼欢呼,像一个孩童看见玩具模型一样,而自己也一定会给他买最好的画笔,最好的画板,最好的画纸,一切一切都会是最好的。

  而现实确实自己却连句我爱你也甚少说。

  乔岫藩眼睛酸涩,却没有眼泪,到了这个年纪,他对林少省的怀念已经变成了另一种方式,内敛,隐忍,完全是属于黑夜的。

  怀表滴答滴答地走着,与乔岫藩的心跳一起一伏,乔岫藩慢慢睡去。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窗户,乔岫藩微微睁开眼睛,jīng神抖擞的虎皮鹦鹉用喙突啄着自己的huáng绿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