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他放下,拿出痰盂,他乖乖地坐下,撅着嘴,不时偷偷看看我。
我拿出羊毛毯裹在他身上,以免他再受凉,又倒热水。
“还有那个糖。”他指指桌子上那些冰糖怯怯地说。
我朝他笑笑,“小机灵鬼”,掏出一块冰糖放进热水里,用筷子搅拌。
他小手刚捂着杯子又弹开,“好烫”
我chuīchuī糖水,慢慢喂他喝下去。
他乖乖地喝着,嘴角边却又挂下一串水。
我又拿毛巾给他擦擦。
折腾了一宿,我累得不行,但想到蒋雪安稳地睡了一觉还是觉得心甜。
出了医院大门就看见蒋雪的车。
我笑着上了车。
“怎么样,累吗?”他摸摸我的眼睛,我想此刻一定是顶着两黑眼圈。
摇摇头。
“那小皮球不好伺候吧?”他轻轻搂过我,外面的阳光直直刺进来,在他脸上打上柔和明媚的光晕。
近看,他的胡渣剔得gāngān净净,嘴唇微微湿润,眼睛里的光又跳了回来,浑身散发浓郁的木香味,厚重浓烈。
“没有,小轩很可爱。”我靠在他肩膀上,那有些辛辣的木香味和车子里的香水水融合在一起,袅袅醉人,催我入眠。
他打开音乐,维也纳童声空灵清透,柔和纯净。
车子徐徐开着,迷糊中感觉他一手楼着我,一手扣着方向盘,一直向前。
微微的阳光斑斑点点地洒在我脸上,脸有些发烫,这一刻,是真实的,不虚幻,时光扎实地逆流,回到那年有阳光的冬日。
世间幸福不过如此了。
周末,蒋雪又载着我四处兜风。
阳光照样很好。
车子随意停在路边,高大魁梧的梧桐高擎着翡翠般的巨伞,树影婆娑,阳光从叶子间隙漏过来,隔着车窗,明明晃晃的。
我伸出手去摸那抹明媚,他在我身边低低地笑,这一刻是不需要语言的。
“那边是什么?”他望望那边人头攒动。
“超市大促销吧。”
“没劲,最烦那些人多的地方,闹哄哄的集市。”他皱皱眉头。
“呵呵,那也是繁荣的经济象征。”我笑着揉平他的眉头。
“还是烦,超市是最腐化的地方,一股子肥皂洗衣粉漂白味。”他伸着舌舔舔我的手腕。
我呵呵地笑。
“好甜。”他作孩子般淘气样。
“要不咱们也去看看。”我也好久没去超市了,但今天特别想和他去,那里亮亮地照着生活最基本的物质需求,流淌着过日子的平实坚韧。那会给我错觉,我们的确是一家人。
他沉吟片刻,手指抚抚唇角,笑笑,“好,那就去凑凑热闹。”
熙熙攘攘的人群,大量的促销单,喧闹的低俗歌曲。
他双手叉袋,停在原地。
“走啊。”我拉他。
“要不,你一人去买点自己想吃的东西,我在门口等你。”他转着手表。
“一起吧。”不由分说地拉着他的手臂向前走。
他懒懒地走到面包架子前,戏噱地指指那些面包,“好难看。”
“是不能和香阕的比,但是这种小麦吐司还是很有营养的。”我顺手拿了一袋,“可以做三明治吃。”
他笑着摇摇头。
在花茶架子前,我拿了包野jú花和甘糙,“这个泡泡很清热的,你工作累了可以吃。”
他瞟了眼,“傻瓜,办公室桌子上多的是。”
也对,他要什么好茶没有。
有点窘,我笑笑,慢慢放回去。
“快点。”他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催促着我。
逛来逛去,经过的货架,他都轻轻扫一眼,头也不回地向前走。
也是,他平常吃的用的都由保姆添置,基本上都是去进口超市买的。
来来往往的购物车里都塞满东西,几个年纪大的人左手一瓶油,右手一包大米。
蒋雪看着直笑,在他看来真的很滑稽,这市民百态。
我轻轻叹口气,真不应该和他来,现在只能自己一人快些挑点东西。
转眼,他已经不在身后了。
我转转头,看见远处的他正微微弯着腰逗着一辆购物车里的小婴孩,小婴孩的小手被他的大掌握在手里。车子边上的妇女温和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