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卫的囚徒_作者:师小札(147)

2016-09-07 师小札

  突然手机又响了,又是他。

  “小冬,你怎么了?电话不接,人也消失了?”他的声音有些急。

  “我生病了,休息了几天,没请假。”

  “怎么都不说一声?”

  “要开除我吗?”我傻笑。

  “身体最重要,你现在怎么样了?好些了吗?想吃什么?”

  “好些了,刚吃过早餐。”我摸着有些浑浊的牛奶杯。

  “jīng神还行吧?”

  “活蹦乱跳的。”我又傻笑。

  “今天可以出来吗?我有票子。”

  我沉默了许久,看看窗外的天气,yín雨霏霏。

  “还下着雨。”

  “我来接你。”

  “那好吧。”

  “那我傍晚五点多的时候来。”

  “好…对了,车子别开进小区,就在巷子口。”

  “知道。”

  挂线后,整个手僵僵的。

  “小冬,是谁啊?”母亲看着一张报纸,头从报纸后探出来。

  “哦,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母亲追问。

  “普通朋友。”我轻声说。

  母亲不响,手翻着报纸,发出稀索的声音,半晌后,才缓慢地开口:“小冬,jiāo朋友要谨慎,有些人专门骗人的,你实心眼,别上当了。”

  我一手晃dàng着牛奶杯,从瓶口看进去,整个世界都是浑浊的,有些糜烂。

  “恩,我知道”我闭上眼睛,又用只有自己听的到的声音说,“不会久了。”

  傍晚,走出家门,才发现整个世界比自己想象的yīn郁得多,雨有些下大的趋势,似一根根小银针洒落下来,树影婆娑,大片大片的huáng绿色叶子左摇右晃,像唱着哀曲。

  巷子口,那辆银灰色的车子,雨刷幽幽移动,我没打伞,一路小跑过去,发现几乎看不见车子上的脸,他的脸。

  进了车,头上全是雨。

  “怎么都不撑伞?”他拨落我我头上,肩膀上的雨珠子。

  “这么近的路,跑跑就过来了。”我低头系着散开的鞋带。

  “不是生病了吗?这样一来又要加重了。”他摸摸我的头。

  我的手停顿了下,慢慢开口:“没,没病,只是不想出门,不想看这个世界。”

  “什么?”他疑惑。

  “其实下下雨也好,这个世界真的很脏。”我看看窗外柏油路上的黑泥巴。

  他不语,手慢慢从我身上挪开,轻轻扣击着方向盘。

  “我买了两张票子,歌剧票,知道你喜欢这样的文艺腔调。”

  我笑笑。

  往常金碧辉煌的歌剧院今天被蒙上晦涩的雨幕。

  整个大厅几乎没有人,我们依旧坐在最后一排。

  “这么经典的歌剧,会这么冷癖吗?”他轻轻地笑。

  “也许票太贵了。”

  “不贵。”他马上否定。

  “那就是人心太浮躁了,已经不喜欢也不适应看这些东西了。”

  莎士比亚的经典悲剧。

  大海,城堡,回廊,祈祷台…一切都似风雨飘摇,岌岌可危。

  各种乐器jiāo替出现,编织成一张大网,从头到尾的隐隐的悲哀最后爆发,瓦格纳女高音犹如金字塔顶端的云雀,高亢清透的呐喊。

  悲剧人物奥塞罗虽然是个刚正不阿的勇士,却有qiáng烈的人格缺陷,嫉妒,猜疑最终使他亲手杀死了他的妻子。

  萧瑟的管弦乐始终贯穿其中,清澈悠亮的小提琴,低沉厚重的大提琴,还有竖琴,六弦琴,曼佗林,共鸣出一剧悲酸愁苦的人间之歌。

  知道真相后的奥塞罗自刎于妻子身边。

  那个挑拨离间的jian人在bào雨里哈哈大笑,他在笑这样一个雄狮般的男人最终倒在了他的脚下。

  落幕了,霎时一片明亮,前面的人陆陆续续地走出去。

  整个大厅只剩下我们两个。

  灯忽地又关上了,几乎是漆黑一片。

  “原来爱qíng这么脆弱,看似qiáng悍的奥塞罗居然落到这个地步。”他叹叹气,又点起烟。

  “爱qíng,时间,生命,无一不是脆弱的。”我说。

  黑暗中他烟上那点猩红闪烁不停。

  “你相信吗?永恒的爱qíng?”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