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间事_作者:尾鱼(63)

2016-09-02 尾鱼

  他看岑今:“他要管我一顿饭,你懂吗?这还有不愿意的吗,让我叫他爹我都愿意。”

  有奶是娘,有饭是爹,都比他亲生的爹娘靠谱。

  于是到了晚上,就去吃饭,有时中午没吃的,饿着肚子硬撑,撑到晚上一起吃,吃穷这个傻老头。

  老头在他耳朵边叨叨地讲,还像模像样备了块小黑板和粉笔,在黑板上一字一顿的写。

  开始卫来不听,后来当消遣,边吃边听,还跟老头犟:“这个小三角形内角和180度我同意,但是旁边这个三角形,跟我头一样大,内角和至少200度!”

  岑今差点笑出眼泪:“你蠢啊你。”

  卫来低下头,唇角弯起。

  你以为我不知道三角形内角和都该是180度啊,逗你笑呢小姑娘。

  铁桶里的水突突的,水泡在面上聚合,又炸开。

  水要开了。

  卫来的意识忽然恍惚。

  他记得有一次,老头在讲,他在吃,老头忽然敲着黑板说:“这道题我讲过很多次了同学们,谁来答一下,啊?我告诉你们,越不举手我就越提他……”

  卫来嘴里含着米饭,差点笑喷:“就我一个人!还同学们!你梦游啊。”

  老头怔怔地,看局促的斗室,像是看大梦一场,然后攥着手里的粉笔坐下来,过了会摘下眼镜——卫来记不清了,他到底是擦眼镜,还是擦眼睛?

  岑今轻声说:“水开了。”

  卫来回过神,长吁一口气,上前拎下铁桶:“一大桶,够洗了吧?”

  岑今想了想,摇头。

  “再多烧点吧。”

  “一桶足够了,比你昨天用的水多多了,烧多也是làng费……”

  “多烧点。”

  行吧,你最大,你说多烧就多烧,卫来不想跟她争,去到最近的一户人家,连比带划的,又借了个桶回来。

  ——

  天黑下来。

  岑今进帐篷洗澡,卫来又当了一回看门的:其实棚屋没有门,只有个供人进出的框,村民好像也不习惯有门,大多在门口拉块布——村子只那么几十户,这么多年下来,都沾亲带故,反正都穷,并不防着谁。

  卫来主要的职责是赶羊。

  这里的羊散养,都趁晚凉时出来遛弯,啃糙,闯门,然后被赶,可能是家常便饭——只片刻功夫,临近的几家已经几次大嚷大叫,每次卫来探身去看,都能看到门里慢条斯理走出一头羊。

  他赶了两三只,眼见天黑的厉害,转身折了两只照明棒搁到高处照明,再一转头,又来一只,正往门里钻。

  卫来摁着它脑门心,就把它推出去了。

  说它:“有人洗澡还往里去,要脸不要?”

  话音未落,身后飘门呼啦一声,岑今出来了,裹着披绸,拿毛巾擦头发。

  说:“没洗完,剩了大半桶。”

  早说了用不了这么多,卫来一脸的“我就知道会这样”。

  角落里有chuáng,扎起的木棍搭在石板上,凹凸不平,岑今过去坐下,漫不经心:“你去洗吧,不要làng费了。”

  卫来说:“我洗澡方便的很,只要擦一下……”

  及时刹住了:岑今脸色忽然沉下来,还怪凶的。

  真是,还不是沙漠用水不宽裕,要是足够,谁还不想洗啊——吃了一夜沙,海里泡完带出一身的盐,又是搭帐篷又是烧火的,他也想痛快洗个好吗。

  他矮身钻进帐篷。

  里头的照明棒很暗,光下笼着两个铁桶,其中一个桶里的水,几乎就没动。

  说了一桶足够,非让他多烧……

  卫来掀脱衣服,脱到一半,心里忽然一动。

  他慢慢坐倒在地上,看那桶水——他知道自己一定是笑了。

  真是……

  ——

  岑今坐在chuáng上,头发擦的越来越慢,凝神听帐篷里的动静。

  你倒是洗啊,你不是进去睡觉了吧?你不是把水喝了吧?

  “岑今?”

  水声终于响起来,哗啦哗啦。

  “嗯?”

  “明天海盗就会过来了……这些海盗,是什么样的人?”

  “这怎么讲的清楚。”

  “大致给我讲讲吧,照面之前,你总得知道对手是什么样的人。是加勒比海盗那样,还是维京海盗?船上会升海盗旗吗?一个骷髅头,架两根jiāo叉大腿骨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