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路相逢》作者:却三/却却
狭路相逢,血与泪,苦与痛,皆不能幸免
“等不到晚上了,我现在就要,这次我一定会温柔的!”
程严紧紧抱着他,把耳朵贴上他胸膛,听着那战鼓般的响动,甜甜地笑了。
世上不可能有完美的人生,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缺口寂寂以待,让我们痛不yù生。
但是,生命正是因为有了缺口而美丽,而完整。
生命中的缺口,如同我们背上的一把刀,喉头的一根刺,时时提醒我们谦卑,要懂得怜悯。
若没有苦难,我们会骄傲。
若没有沧桑,我们不会真正懂得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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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狭路相逢,血与泪,苦与痛,皆不能幸免
一轮弯月挂上校园高高的梧桐树梢,在大片的叶和大朵花间挣扎着透出清冷的光亮,死一般的静寂里,花落的声音惊心动魄,让最快乐的生灵也停止吵闹。
远处低矮的房屋如跳跃在夜空里的怪shòu,以无数的三角和斜面拼凑出狰狞面孔,又极其突兀地,在中间歪着一栋楼。程严依稀辨出那是学校新建的教学楼,那里有程严这辈子见过最大的阶梯教室,他曾在那里上过许多次大课,听过几次演讲,也曾被那人无数次的羞rǔ。
程严站在阳台上远眺,对面就是故乡的方向,那里曾有他的疯子妈妈和瘦弱的爸爸,他们不该结合,更不该让他到人间来走这么一遭,永远抬不起头的一遭。
疯子妈妈叫英子,到十八岁时还是村里最漂亮的女子,全村的壮男都对她虎视眈眈,他们苍蝇一般在她家乱钻,只等她爸点头让她嫁人。英子志气大,瞧不上拨弄土疙瘩的汉子,要找镇上吃国家粮的gān部。大家还在笑话她,没想到果真被她找到一个,那人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文有礼,一表人才。男人其实是个骗子,骗财骗色后拔腿就溜,把肚子大了的英子抛下不管。消息传来,英子立刻就疯了,程家贪他家不要彩礼,要幺子把她娶了回来,还来不及把她肚子里的娃娃打掉,英子跑了。人们把她找回来的第二天,程严出世了。程幺阻止父母把孩子送人,视他为己出,英子的疯病也好了些,一家三口倒是过了几年平静日子。
程严三岁时,英子的病又犯了,披散着头发到处找人,看到戴眼镜的男子就冲上去抓着不放,这时,全村就像过节一样,人们追着看热闹,看程幺气势汹汹追来把她扛回去。
直到七岁时程严拿着刀追了一个叫他“疯子”的九岁小孩子追了几里地,孩子们才不敢当面叫他“疯子”,或者笑他有个疯子妈妈。
程严上三年级时,英子又跑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那一年,程幺学会了抽纸烟,程严永远都记得这样的qíng景,爸爸抽出一张裁剪成四四方方的纸,再捻些烟叶放在其中,细细地卷成喇叭形,送到唇边叼着,点燃。
袅袅烟雾中,连眉间的纠结都变得不太真实,他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总喜欢眯fèng着眼睛看他,透过他似乎又看到远处。
程严自从知道爸爸也追求过妈妈,愈发痛恨这张像疯子妈妈的脸,因为它代表着一生的羞rǔ。他疯狂地妒忌和羡慕着那些外形粗犷的男人,如伯伯高壮的身体,爸爸轮廓分明的五官,铁心慈肌ròu高耸的手臂和胸膛。
在沉沉的墨色里,他仿佛看到这样的景象。百余米深的矿井,三尺高的煤巷子,人在下面直不起身,挖煤时要半蹲着,挑煤上来时要弓起身子,或者把绳子绑在身上,拉纤般往上拉,这样虽然轻松,不过比挑的要少许多,不到万不得已,大家还是一担担挑上去。
矿井里又闷又热,下井一趟衣裳怎么洗都是黑的,大家都是大老爷们,gān脆脱光了gān活,四面都是石头,擦伤磕碰是经常的事,大家挣的都是血汗钱,药太贵,根本没人去买,伤口都是简单洗洗嚼点糙药敷上,有个砸伤腿的同乡因此腿上伤口溃烂,连整条腿都被截了。
风过,chuī得梧桐树叶簌簌地响,花噼里啪啦落得更急,程严猛地捂住耳朵,脑子里嗡嗡轰鸣,堂哥刚刚在电话里的声音一遍遍响起。
“幺弟,你爸一个星期前在矿井里被闷死了。那几天下雨,我们做活的矿井里塌方,进去的人全都没出来,你爸想去救人,结果挖到一半dòng口垮了,你爸一遍遍在里面喊,‘求求你们做点好事,把我救出去吧!我娃娃在读大学,我死了他就没啥指望了,他从小就听话,好不容易考进大城市,以后肯定有前途,你们谁做做好事把我挖出去,我一辈子做牛做马报答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