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低沉一喝,众人异口同声,惟恐自己喊得慢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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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ūn快到尽头,夜风怎么还这么凉?
打开窗,让屋内的烟味散去,寒意却让冯宣仁不禁直皱眉头,受伤不久,身体还没有全部恢复。
“少爷……”阿三叫他,递上一件外衫。
冯宣仁接过衣服披上。阿三开始清扫满地的烟灰烟嘴,擦拭桌几,收拾茶杯,忙忙碌碌的与平日一般。看着那身影,站到角落的冯二少忽然觉得有些焦躁,也许近日事太多,难免身心疲惫,也许……看见他就会不由自主地计算日子。
罗嘉生回去的时间已经够长了,长到够个回来。
“阿诚,不要跟我较劲。”
冯宣仁不由自己不这么想,想完了难免会自嘲一番,阿诚那么顺从不知反抗,谈什么较劲,跟自己较劲的从来只有自己,只是不想承认心里的害怕,害怕最后的结局不可收拾。
“少爷,哥几时会来啊?”阿三不知窗边chuī风人的心思,颇为哪壶水不开提哪壶的天真。
“嗯?啊,不知道。”冯宣仁苦笑。
“如果您让他回来的话,他一定会回来的。”
“是吗?”恬淡的,却失掉却几分自信。
阿三笑,仰起脸看着冯宣仁:“只要您开口。”
“……”
冯宣仁不可置否,但他不想开口,不能开口,因为他也害怕结局,纵然不想承认。这不是刺杀,一枪了断,也不是控制局势,理所当然。这叫不出名堂的纷乱和思念,只要求人在眼前就行,其它的……再说吧,这种迫切和当初想逃离何其相似。
“随他吧。”末了,他长嘘一口气,眼望向窗外。
阿三低头继续清扫,思量着少爷的态度和适前的自信又不同些了。
他与哥到底怎么回事?一直找不合适的答案来应付自己的疑问,任何托辞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以哥的xing子,绝不知违忤,他比任何人都明白事理,懂得克制和忍耐,何况他对二少爷一直怀着感恩的心qíng,可为什么两人在谈到对方的时候总是透着古怪?一种无法言喻的谲诡让阿三百思不得其解。
一个下人,一个少爷,天与地的区别,这种区别像呼吸的空气一样从小渗进他们的血液里,骨子里,思想里,也不知道如何地摆脱,更没有想过要用平等的目光来看待两者之间,这到底是悲哀还是庆幸,谁知?
“阿三,如果你哥坚持不回来的话,我会放你回去的,”冯宣仁沉默半晌说,“我想你不喜欢待在这里吧?”
阿三不知如何回话,盯着眼前少爷,他不熟悉他。
“我是说……”冯宣仁也觉得自己的话语有些混乱,略为停顿,继续说道,“可能你更喜欢回去吧?”
“少爷,你……是为了我哥,才留下我?”阿三挺机灵,很快抓到隐入话语里的意思。
冯宣仁无言,然后诚实地点了头。
“为什么要这样?”阿三紧接着问,这未免也太离奇了吧?
“因为,”冯宣仁很不想回答,只怪自己口不择言,“因为我和你一样想他啊。”
又是这句,阿三也明白这少爷显然是在唬弄他,可既然不想回答,他也不好去bī问,只是无端地困扰起来,哥到底来好还是不来好?真是一团乱麻。
语不搭调的对话进行过几次,每次的结果都让阿三越来越迷糊,少爷在他面前的话题永远只有一个,阿诚。难免让阿三觉得,如果不涉及哥的话,估计自己难有和少爷对话的机会了。一个下人和东家之间本无可jiāo流,除了吩咐和接受外。可少爷对哥的在意,连阿三都不知道用什么借口让它显得不那么古怪,难道哥对少爷来说有重要的作用?阿三怎么会明白。
不明白也好明白也好,日子还是一天天地过。
开始认识介亭街,除了初来时乍眼之下的排斥,阿三还是得承认介亭街的确是个好地方,这里看不到外面遍地的乞丐流民,看不到烽火蹂躏过的残颓和物质困顿下的萧刹,远离饥饿,没有痛苦,只有宁静和优雅,风动叶曳之间的冷清也是一种让恍若错于时代的安全,包容在表面,也是让人看着心里舒服点。
经过两年前教会医院的那一劫,纵使依旧懵懂,阿三也知道了这个年头的世界没有真正的平静,一无所有的小人物只能听天由命,随波逐流。
在介亭街里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让阿刚教开车。阿刚是个神秘的人物,偶尔会住在介亭街的寓所里,但更多的时候只是来对少爷说些事后就立马不见人影,但只要人在,他会和阿三侃上几句,话多程度和他的冷峻外表极不相称,并有次兴起,拉阿三上了冯二少的别克车,讲一大通压根儿听不懂的技术只引得阿三一脸木讷,最后也不说了,直接让他瞧着开车,在不大的庭院里缓慢而小心地绕来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