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程中央_作者:一颗杭白菜(127)

  吃完晚饭,迟屿带程樱和程乐去院子里乘凉, 留程央一个人在厨房洗碗,今天外面风还挺大, 没有了白天的酷热后,凉风吹在身上,比空调不知道舒服多少倍,整个毛孔都舒展开了。

  假山旁边因为植物密集,蚊子有点多,他们想看的小鱼这时候也躲起来睡了,迟屿让他们先别去那里,门口有赵瑾以前亲手给迟珊做的秋千,可以去玩那个。

  程央洗完了碗出来,迟屿从躺椅上坐起来,说带他去看赵瑾留下来的字画。

  楼下有一个专门的书房,和楼上的格局一样,只是中间打通了,显得空间很大,内里古色古香的摆着各种案几和字画柜,两边墙上挂满了书法作品和一些山水花鸟画。

  程央往四周看了一圈,他不研究这些,纯鉴赏的角度他看不懂,但就普通人的审美,最直观的视觉感受而言,那些字画确实每一幅都很精美,“都是你外公的作品吗?”

  “有些是,还有一些是他的收藏。”迟屿把房间里的灯光调暗,“那一面墙上有几副是他朋友送的,还有就是他学生的。”

  程央稍微走近点,看着眼前一副晕染开后边缘毛茸茸的“床前明月光”问:“你也是他的学生吗?”

  迟屿看到他正站在一副他连描带写的处女作前,不知道是看那字实在飘逸与众不同,还是认出了底下那个落款印章,他笑笑,“是学生就不挂这里了,是外孙才挂的。”

  “挺好的。”程央说,至少比他的字要好很多,他上一次拿毛笔还是在小学的书法课上。

  “你不用安慰我,我写那几个字的时候才七岁,现在写肯定不这样了。”

  “现在写是什么样?”程央问。

  迟屿想到自己写过他的名字,写过他说的话,但好像还真没把成品拿给他看过。

  “现在就写给你看。”说着他往砚台里倒了点水,慢慢的磨了起来。

  “你写了很久了吗?”程央往旁边看了看,发现他的大作也只有那一副。

  “没有。”迟屿坐下来,“我真正开始练字是在他走了以后,某天像这样坐在这张凳子上,环顾这一墙壁的字画,突然就有了兴趣,所以我不是他的学生,他一天都没有教过我。”

  迟屿招手让程央过去,选了支锋径大于一厘米的毛笔,抽了张纸出来镇住,问他有什么要写的,他可以给他写几个比那边“床前明月光”更大的字,但肯定没那么毛。

  “都行。”程央说。

  迟屿想了想,提笔在纸上写了“程央”两个字,用的行楷,运笔比楷书要活泼。

  写完他在柜子里找了一会,找出个刻着他名字的印章,呵了口气敲在上面,然后他递给他,“我小时候,字不会写一两个,刻的章不少,作业本上写名字的地方我都直接盖章,让家长签字我就盖我外公的章,后来被叫家长,老师直接问我妈我家里是不是刻图章的。”

  程央笑了笑,把名字拿在手里,确实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稚嫩,落笔干脆,却又不至于太锋利,收笔圆润,又没有显得过于呆板,其实仔细看,和他外公的字,无论是神还是形都有七八分相似。

  迟屿放下笔,往后靠在椅背上,慢慢舒出一口气,闭了闭眼睛,“你知道吗,其实我特别遗憾。”

  “遗憾什么?”程央在他对面坐下。

  “遗憾没有成为他的学生。”

  来之前他家里的情况迟屿大概跟他说过,程央知道他外公外婆都已经过世了,那么对于活着的人来说,遗憾就只有可能是遗憾,程央没有说话,不知道说什么,他并不擅长安慰人。

  迟屿顿了顿,再开口时嗓音嘶哑,“因为我从来没有想过,家破人亡的事哪天会发生在我身上。”

  这四个字有些重,猛的听到程央眼皮禁不住一跳,就算是到现在这种父母都杳无音信的地步,他也没有把它用在自己身上过,迟屿用这么淡定的口吻说出这句话,让他有些心惊和诧异。

  那天张老板跟他说的话他没有全信,他可能有过一点怀疑,毕竟迟屿真正的生活状态他其实并不了解,但眼前迟屿突然的一句家破人亡,似乎印证了张老板的话里至少有一半是真的。

  “你有喜欢过谁吗?”迟屿睁开眼睛,突然看着程央问。

  “没有。”程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