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眸静止了片刻,然后说:“也许在那天已经被你偷走了。”
其实她说得没错,有四年的时间,他的心被她偷走了,他过得很不快乐,身体的有一块是空的。
她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有些调戏他的感觉,他喜欢她顽皮的模样,任由她摆布。
“我们就这样一辈子在一起,好不好?”
“好,我答应你。”他抚了抚她头顶的头发,“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六月,孟自远的公司破产,他人不知所踪,欧阳俊男也跟着失去了联系,欧阳的母亲急得快晕厥。苏小非辗转问了很多人,但谁也不清楚孟自远和欧阳俊男跑去哪儿了,有没有出事。也许是天气炎热,人容易心慌,他们明显感到一股不安随着热流蔓延向自己。
这像是完整瓷器上的第一道裂fèng,又像是一滴蓝黑的墨汁不小心滴落至器皿的清水中,迅速沾染开来,旁观者的视网膜有了一块yīn翳。
过佳希心里不安,隐隐觉得有不喜欢的事要发生,却又不确定是不是这一件事。就在得知欧阳失踪后的没几天,她的不安终于被验证了。
钟言声的体检报告下来了,右肺多了一块模糊的、不规则的斑影。医务室的老医生严肃地对他说,这样的qíng况通常都很不好,让他必须尽快去医院做详细的检查,有一个好心理准备。
这是谁也没有心理准备的。
钟言声的身体向来很好,从小到大连感冒的次数都寥寥,除了初中打篮球时小腿骨折,他没有任何病史。谁也不知道这一块让人琢磨不透、莫名其妙的斑影从何而来,但是看来它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消失了。
过佳希失眠了两天,脑中一片白茫茫的。
钟言声没有预计自己的病qíng,只说等去医院做了检查,该怎么治疗就怎么治疗。他还反过来安慰过佳希:“别担心。我很多年不抽烟了,也不喝酒,身体机能不至于出大问题。”
过佳希迟钝地点了点头,依旧一言不发。
她没有告诉他自己真的很害怕,连走路都是虚浮的,好像地面都不平了。一想到他的父母都是因严重的疾病而去世的,母亲病逝时连五十岁都不到,她努力将偶尔浮上来的,潜在的不安用理智沉没下去,告诉自己,只是巧合。
回想一下,他这两个月的确有断断续续咳嗽和胸闷的qíng况,她一直单纯地以为他只是暂时的疲倦,除了帮忙承担家务活,买菜做饭之外,其他的竟然什么都没有为他做,连叮嘱他去医院都忽略了。
也许总有一种错觉,他不会生病,他是健康、jīng神充沛的,有他在不会有任何问题。他除了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发挥优秀的能力,还是一个她所见过的最尽责的父亲。他什么事qíng都能轻松完成,且果断利落,永远不让她有后顾之忧。
这样的他,身体忽然多了一块消除不去的yīn影,让她恍惚觉得天快塌下来了。
她真正意识到他从来都不多说什么,却一个人做了很多,以至于她拥有了很长的一段安然无忧的生活。
她爱他,他也爱她,但不同的是,他让自己变得适合她,她可以一直做自己。
钟言声和往常一样,削了一只苹果给过佳希,她没有什么胃口,却还是慢慢吃完了,然后无声地依偎在他怀里,手指轻轻地贴在他的胸口,慢慢地找回勇气。
无论好坏,都要面对,接下来注定是难熬的,她必须先有勇气。
唯有小希不知道爸爸发生了什么,拉着一只氢气球从房间跑出来,眼睛又大又亮,充满希冀地问爸爸和妈妈可不可以带她去公园看小松鼠,再吃一个冰淇淋。
过佳希刚想说不行,钟言声却拉过小希的手,温和又认真地对她说:“可以,不过你必须自己整理小书包,把水、饼gān和苹果放进去。”
“好的。”小希放下气球,赶紧跑回房间整理书包。
“我带她去吧,你下周要去医院检查,今天在家好好休息。”过佳希很心疼他。
“没事,我正想去晒一晒太阳。”他说,“反正不远,走一走对身体好。”
过佳希知道他从不会拒绝小希的合理请求,怎么说都没用,站起来回卧室帮他拿衣服。
到了公园,小希活蹦乱跳,过佳希却没怎么说话,小希奇怪地问爸爸,妈妈怎么了,钟言声回答她:“妈妈偶尔也有自己的世界,她思考的时候,我们不轻易打扰她。”
小希点了点头,又要求爸爸抱起来看树上的松鼠,过佳希提前一步,抱起她。
“爸爸比较高,可以看清楚。”小希的声音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