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梦狂诗曲_作者:天籁纸鸢(君子以泽)(59)


董事长既花心又脾气恶劣,但她好歹跟随了他多年。
而少董……是她连那个字都不敢提的人。
随着夜晚逐渐深沉,整座城市已经变成了一片无尽的深蓝图纸。此时的 盛厦大厦,更像是一只顶天立地的黑色魔鬼,在夜色中静静俯瞰着这个世界的声色犬马。
顶楼那个男人似乎早已与这座城市融为一体,奢华,愤怒,冷漠。
数日后。
全国音乐大赛复赛现场。
一束金色的灯光照在演奏台中央,台上摆着一架黑色三角钢琴。裴曲穿着白衬衫黑夹克,系着银灰色的领结,正在演奏拉赫曼尼诺夫的《练声曲》。
《练声曲》是拉赫曼尼诺夫所有作品里唯一没有歌词的曲子,但它也不需要任何歌词来点缀。在裴曲左手几乎轻到消声的伴奏下,主旋律缓慢而充满感qíng地从他的手指间流出,就像冬季俄罗斯被大雪淹没的白色森林,寂静得仿佛可以听见雪花碎裂的声音。
这原本就是一首十分悲怆的乐曲,此时更是被他演绎得忧伤到了极点。尤其是重点由右手的高音切换到左手低音后,裴曲若有所思地抬头看着上方,嘴唇眼神简单得近乎透明,沉重的音节一下下击中人的心房,让一些观众都不由红了眼眶。
裴诗带着韩悦悦坐在观众席里看裴曲的表演,想起自己曾经也经常用小提琴演奏这一首曲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到这首曲子,她总会想起父亲——不,确切说来,无论听到什么乐曲,她都会想起父亲。
她和裴曲的同龄人中,肯定很多都不知道,这世界上真有一种感qíng会沉痛得让人难以呼吸,这让所有恩恩怨怨、qíngqíng爱爱都变得无足轻重,那就是对逝去生命的思念。
尤其当离去的人是他们至爱的亲人时。
裴诗闭上眼,想起父亲跳楼前一日的样子。
记忆中的父亲从来都是温润如玉的模样,天生自然上翘的嘴角让他看上去仿佛随时脸上都带着微笑。可是,那一天他不知是在和什么人打电话,气得整个脸几乎都扭曲了,声音也因为提高而变得有些可怖:
“你这骗子!你害我破产,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你这疯子!”
但他对着电话骂了一会儿,那边好像就挂线了。他把听筒往地上重重一摔,居然第一次爆了粗口:“他妈的!!”
话机被落地的听筒拽着摔到了地上,他像是不解恨—样,又往上面狠狠踹了一脚。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留意到墙角正在怯生生地看着他的两个孩子,有些恼羞成怒地对他们吼道:
“你们走开!”
姐弟俩害怕极了,像两只受惊的小动物一样躲回了房内。可是没过一个小时,裴绍就回到房内,重新用大手覆住他们的脑袋。
“诗诗,曲曲,对不起……爸爸刚才对你们那么凶。”他在黑暗中身影模糊,声音也微微发抖。
“没事的,爸爸。”小曲用ròuròu的小手抓住父亲的大手,非常懂事认真地看着他,“我们知道你心qíng不好。”
裴绍看着女儿不甚清楚的脸,哽咽着说道:
“诗诗,你会怪爸爸吗?爸爸好没用……所有的钱都被人骗走了。”
“爸爸,没有钱没关系啊,我们长大了以后会赚钱养你的……”
……

裴诗记得很清楚,当时刚说完这一句话,一滴滚烫的泪水就落在了她的手背上。每次想到这里,再联想第二天发生的事,她的眼眶就会禁不住发热。
开始她总想,对于这样脆弱又没责任感的父亲,她不该如此缅怀。可是后来她知道了前因后果。她不仅更加心疼他,胸腔中还总有永远也无法平息的qiáng烈怨恨……
她看向演奏台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裴曲在经历了如今的一切后,居然越来越善良,演奏的曲子也越来越gān净空灵。这和她几乎是截然相反的。
这时,旁边有人想离开坐席,她和韩悦悦立刻站起来让出空位,但她动作一个不稳差点摔较,立刻伸手撑住身后的座椅靠背。她朝后面的人不好意思地笑笑,刚想坐回来,身后身材发胖的西方女人却倒抽了一口气。
“Oh my god!”女人摇摇脑袋,立刻指着裴诗的手说对旁边的年轻翻译说了—堆意大利语。
裴诗立刻收回自己的手。
“小姐请问一下你是不是学过小提琴?”翻译问了这句话以后,那个外国女人又手舞足蹈地说了很多话,“她说她这辈子从来没见过食指和小指能
拉得这么开的人,几乎有一百八十度了,就是在最顶尖的小提琴家手上都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