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玛莲/再见海因茨_作者:兜兜麽(19)

2016-08-09 兜兜麽

不,他得克制,一定要克制。
“也许是晚上好,也许……圣诞快乐也说不定。”他愚蠢地没有听出弦外之音,居然顺着她的话说。
“您提醒过我,在德国人的地盘别跟犹太人走得太近。那么,我也提醒您,第三帝国的少校先生,您该离其他种族远一点儿。”素素垂下眼睑,路灯下,睫毛投出格外细长的影,她的眼前多出两只扑腾的小蝴蝶,一下一下挠着他的心。
“你在讽刺我?”
“您误会了,我再重复一遍,我只是好心提醒。”
她扯紧了大衣,已经在雪地里冻得发抖,小腿肚忍不住颤,她的身体迫切地想要回到封闭的有暖气的小房间里。
她低下头,继续自己的路,企图从他横停在路中间的豪华轿车前面绕过去,也同时绕过雅克街新落成的“大卫雕像”。
“Gute Nacht。”简直是鬼使神差,她听见自己用德语跟他说晚安,舌头的动作比大脑快,甚至来不及阻止。
她的声音很低,但他每一个音都听得清清楚楚。她的德语就像那天晚上说的一样好,30个字母在她的喉咙里被赋予崭新生命,它们都是天神的使者,围在他四周用夜莺的嗓音歌唱。
他胸膛里熄灭的火,突然间攒起来,燃烧出熊熊火光。
“伊莎贝拉……”
德语的伊莎贝拉又有不同,她装作没听懂,就要从他身边绕过。
他急得后退,一个不小心后背撞在车头上,láng狈急了。
“别否认,我知道你的名字,伊莎贝拉,这非常美妙。”
她终于停住,就在他身前一步,仰头望着被撞后不得不扶着车顶忍痛的他,仿佛是在等他说话。
而他变得笨拙,以往信口就来的甜蜜qíng话,居然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他此刻磕磕巴巴就像个小结巴,天,连自己都开始厌恶他自己。
“我……我只是想说,你非常美丽,非常非常…………”非常什么?臭狗屎!说的都是什么鬼东西。
忽然间灵光一闪,“gongbaojiding……”
他有点儿不确定。
但她笑了——
这一刻,风停在路口,月亮不忍打扰,唯有路灯在旁,鉴证这一切,这奇迹如何发生。
他震在当场,面无表qíng或是痴痴呆呆,毫无疑问的,他跟个傻瓜没有区别。
口gān舌燥,头晕目眩。他仿佛看见一朵花开的瞬间,听见花瓣砰砰砰舒展开的声音,这美丽无可比拟,从华沙到柏林,从布拉格到巴黎,没有什么能比得过她的笑,她的嘴唇,她的一切一切。
然而这一瞬间太过短暂,他的莉莉玛莲吝啬给予。
但她显然放下戒备,显露出chūn天的河川一般的温柔,“谁教你说的?”
他随即得意起来,等不及说第二句,用以剖白他对她淬不及防但毫无保留的迷恋,“yuxiangqiezi!”
她再也没能忍住,她的笑容足以融化整个巴黎的雪。
他错了,她不是女巫,她是上帝派往人间的天使,他非常确信。
忽然间隔壁收音机的音量变大,电台也在预先庆祝圣诞。
“Vive le vent, vive le vent
Vive le vent d'hiver
Qui s'en va sifflant, soufflant
Dans les grands sapins verts...
Oh ! Vive le temps, vive le temps
Vive le temps d'hiver
Boule de neige et jour de l'an
Et bonne année grand-mère...
Joyeux, joyeux No·l
Aux mille bougies
Quand chantent vers le ciel
Les cloches de la nuit,
Oh ! Vive le vent, vive le vent
Vive le vent d'hiver
Qui rapporte aux vieux enfants
Leurs souvenirs d'hier...”
一切温柔而美好,美好得让人看不见天边yīn云。


Chapter08

  
甚至忘了发生过什么,甚至听得见蝴蝶耳语。
她来时来,她走时走,无法预料,无法挽留,只有月光和风有幸瞻仰。
她的笑是流星,怦然撞破黑夜。圣诞的欢歌围绕着他,编织战争间隙的壮美梦想。
他的想象正在随歌声放大,一幅图向四面无限拓展,时间从维度变为长度,他看见她穿婚纱的美丽,目睹她在敞篷车里回头的明媚,还有数不清的画作——一张张定格的画面如同肥皂泡沫往上升,但遗憾的是在太阳出来之前已经一个接一个当了逃兵。
她收起笑容,结束了他的幻想。
“无论如何,请您离我远一些。跟您走得太近,即是只是问好都会给我带来麻烦。另外,真诚地祝您圣诞快乐,少校先生。”
她是如此无qíng,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的示爱,他学了二十分钟才能在不让舌头失去知觉的qíng况下用中文说“我爱你”,而她居然在嘲笑他之后命令他理她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