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悍摩挲着他的手指,微笑着点头:“是。”
“嗯,”关青从裤兜里掏出钱夹,然后抽回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他此刻内心安宁,程悍心里对于父亲的那道坎儿,或早或晚都要面对。以前他不敢提,觉得自己不够资格,现在他敢了。
命运和时间将他俩缠绕到一起,一个人的事现在都是两个人的,不分你我,共同度过。
他把照片递过去,把下午饶也的话跟他重复了一遍,他观察着程悍的脸色,发现他并没有震怒或者痛苦任何qíng绪,眼底没有波澜,表qíng沉静如水。
程悍盯着照片看了足有两分钟,而后他把照片放到茶几上,“我知道了,没事儿,睡吧。”
这就是有事儿,而且是大事儿。以关青对程悍的了解,但凡当下就能让他发火的事儿都不叫事儿,他只要是这么轻飘飘扔下模棱两可的话,那就是憋着了。
而且憋得挺狠,当天晚上关青没睡好,程悍睡到一半就独自去了阳台。
夜晚海边的风很大,chuī得他周身的烟雾顷刻间就散的无影无踪,苍凉的月光笼罩着他孤寂的背影。关青凝望着那道背影,并没有出去陪他。
他需要独处。
第二天一早饶也给了关青一个电话号码,“这是那哥们儿的联系方式,姓姚,我听他说他今年过年是要回中国的。你们早点跟他联系。”饶也说到这里yù言又止,思索片刻又接着道:“我看好你们,预祝你们生同寝,死同xué。”
关青捏着那张记着电话号码的纸条,眼神颇为无奈:“您的祝语真是……”
“特别到位有没有?”饶也接过话说。
关青笑着点点头,“有,我怎么听你这意思有点儿像跟我们告别啊?”
“嗯,”饶也的目光落在远处抱着孩子的苗苗身上,整张脸的神色瞬间就变得柔和了,“我们今天中午的动车去福建,苗苗的妈妈年纪大了,她能同意我们在一起已经是不容易,不能让她孤零零一个人。”
“那……你妈妈呢?”
饶也这回笑得有些牵qiáng,目光却又充满过来人的沧桑和智慧:“咱们每个人的生活都一样。有些人父母不健全,但他们很开心;有些人双亲健在,但他们不开心。可不管开心不开心,陪我们走到最后的终究不是父母。有些父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子女的xing取向对他们来说并不是难以接受的耻rǔ。有些父母不明白这个道理,那最后的结局是怎么样呢?像苏日达和夏知,你觉得这种人少么?不,这种人很多,在同xing恋群体为了争取自身利益的历史中,死于殉qíng的并不少。
直到今天,俄罗斯仍旧以bào力、律法、宗教,种种匪夷所思的手段在抵制同xing恋。
为什么人们会对一个自古到今就存在的群体抱有抵触和鄙视qíng绪。是他们想不通还是我们本身就是错的?
爱qíng不是私事么?别人的看法我们尚且可以忽略,那父母呢?朋友呢?我们克制自己的本xing去服从别人的世界观,我们会幸福吗?
我们不会幸福,当父母走到最后发现他们所谓的为我们好并没让我们好起来,他们会幸福吗?
与其到最后大家都不开心的郁郁终老,我宁愿自私点,做我认为对的、并且让我开心的选择。”
“即使被人骂?即使有天你会后悔?”
“我相信我胸中的沟壑可以容下这些可能会到来的痛苦,因为我现在真切握在手里的幸福足以将它们深埋。”
关青伸出手,真qíng实意的赞扬道:“希望今后我能有你一半的洒脱和坚定。”
饶也和苗苗走了之后,十二月份老朽陪他的玉子一起去了日本拜见岳父岳母。邵彻和乐队的其他成员各自回家,关青也在收拾行李准备回东北。
那张纸条在程悍手里快两个月,可程悍一直没打过上面的号码。
从东极岛回来后他变得很沉默,表面看起来一切正常,但饭吃得少了,总走神,就连|xing|生活都很不规律,时常一个星期没一回,要是突然来了兴致又都是半夜,而且严重失眠。
关青拉上行李箱,到厨房给他端了杯热牛奶,他靠在chuáng头看电影,据关青所观察,这部电影他已经连着看了三天了。
他躺到程悍的肚子上,程悍伸手揉着他的头顶,有五分钟都没说话,过了会儿:“你……”
“你……什么?”程悍问:“你说什么?”
关青抓过他的一只手摩挲着,“咱们明天就回家了,那个电话,你打算什么时候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