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冠_作者:秋千在时(82)

2018-10-31 秋千在时

  少年人的敏感和脆弱,傅闻远是知道的,尤其是云溪。

  傅闻远把手里的东西翻到第三页,字迹更加缭乱,格式不很正式,页脚也没有公章,说是病历,更像一张草稿纸:

  以下顺序为医、病

  耳朵里面会疼吗?

  ……

  你叔叔说你头上受过伤,是伤在哪块?耳朵听不见距离头部受伤有多长时间?

  ……

  傅云溪,能听见我说话吗?

  可以。

  今天天气挺不错的,来的路上堵车没有?

  堵了。

  嗯,听见别的车按喇叭,耳朵会疼吗?

  ……

  小朋友,你不配合,耳朵能好吗?耳朵不好,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上学?

  我休学了。

  休学不是退学,等病好了就能回学校了。

  ……

  你想回去上学吗?

  不想。

  那你以后准备干什么?

  我跟我男朋友在一起。

  傅闻远的下颌紧绷起来,下一页还有,他没再接着看。

  江越臣解释道:“这个只是闲聊,不是在心理医生那儿,没有录音,更没有备份。”

  傅闻远嗯了一声。

  他不想喝汤了,想起云溪刚才上楼时的背影,只想马上上去。

  江越臣又把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他这两天一天比一天不爱说话,不理人,不过我看他也不是故意的,有时候好像反应不过来。狗去扑他,他根本不管。我们叫他,也要叫好几次。哥,这样儿真不行,咱们是够糙的了,他心里有什么事儿,得……”

  “我知道。”傅闻远道,“今天先这样,休息吧。”

  他上了楼,云溪果然还没睡,靠着床头盘腿坐着,在等他。

  傅闻远沉着脸,云溪原本是很高兴的神色,随着他走近,慢慢变了,有些害怕地叫了声:“先生……”

  傅闻远在衣柜边站住,扯松领带,在里面找睡衣。

  云溪没敢再叫,等他洗完澡关灯上床,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慢慢挪过去,缩进他怀里,脸蛋贴着胸膛,手抱住了他的腰。

  过了很久,傅闻远很轻地叹了口气,伸手去摸云溪的头,云溪就颤了下,从他怀里钻出来,跟他亲热地贴着脸,小声叫先生,八爪鱼似得抱着他。

  一周后,城南私人心理诊所的医生给出初步诊断:重度应激性精神障碍。

  女医生对进去听医嘱的傅闻远简短解释:遭受强烈刺激后会出现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不一定立刻发作,暴露于作为此创伤事件的象征或很相象的内心及外界迹象时,也有可能出现。

  常见症状是反复回忆导致痛苦的事件、社交方面重要功能不足及情感认知障碍。

  “可轻可重,但傅云溪这种情况,简单来说,大概可以这样讲:在恢复之前,他只认你了。”

  第三十二章

  云溪在恍惚中的无措,每个人都能看到。他在一个人的迷雾里走不出来,阿姨抹着泪,又不敢过于唉声叹气。

  一楼闲置的房间收拾出一间,给云溪跟医生聊天。每周两次,频率不算高,纯聊天,云溪说的少,医生也很有耐心。等满一个月,那边就停了疏导,开了点药,又让家里注意饮食。

  云溪确实好了一些,就算傅闻远不在,也愿意抱抱他的狗,理一理阿姨。但其他就不行了。

  停止心理疏导后,傅闻远又按要求去了趟诊所。一栋四层高的小楼,墙壁刷成浅粉色,掩映在斑驳树影下,正午刚过,他自己开车,险些没找对正门。

  因为医生提到过的云溪几个比较重点的问题:不想出门,对未来没有打算,比如没想过回去读书,还有耳朵,都遗留下来,需要“家属配合”。

  医生显然对云溪这位监护人所望甚重,交待的任务也多,逐条谈完,已经日薄西山。

  傅闻远又再开车返程,中途接上了去医院体检的阿姨。

  阿姨在路边等他,上车还没坐稳,便急着问道:“先生,大夫怎么说的?”

  傅闻远边打着方向盘倒车,边挑能说的都说了:“饮食清淡。暂时不带他接近有水的地方。有机会带他出门,但要征得他同意。时常谈心。他不愿意回去读书,有时间就陪他复习,给他讲讲辍学的坏处。等他好一点以后,曾经掉水里的事,得慢慢引导他面对,回忆细节,学会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