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食指按了按下巴,随即用一种看待小孩的目光望向他,不紧不慢道:“你在生气,不是因为伊娃怀孕了,也不是因为几乎全世界都认为孩子是小早川的,而是因为他根本没有想过向你解释。”
昭信斜着脑袋盯着谦和,如果对面坐着的是普通人,早就该沉默了,可惜那个人是绪方谦和,他依旧微笑着,将昭信内心深处的东西挖了出来。
“你的手指按在手机上已经很久了,你在等他打电话给你,等他向你解释说希望你不要误会。如果他什么都不对你说,那或许是因为他根本不在乎你怎么想,也就是说他不在乎你。”
昭信的脸侧过一定的角度,依旧看向谦和。
“而我想对你说的,只是也许他在乎你想的是什么,但是越在乎,他就越想安慰自己说他不在乎。他不向你解释不仅仅是为了保护伊娃,也许他只是在自我安慰而已。毕竟你已经进入他的生活了,他没办法把你赶走,那只好假装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昭信终于开口了。
谦和低下头,抿了一口红酒,“我给你的建议就是要么忍耐,要么更用力地占有他生活的其他部分。他终有一天会假装不下去的。”
“谢谢。”昭信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阿曼达款款走来,用戏谑的口吻问道:“谢谢什么?”
“没什么,只是我答应帮昭信解决麻生留下来的一个麻烦而已。”
三个星期后的一个早上,真一刚整理好自己的枪袋便接到了修介主治医生的电话。
“小早川先生,我想我需要和你面对面的谈一谈,希望你今天或者明天能够抽出一些时间来。”
心脏猛地一阵下沉,真一知道,那不会是个好消息,否则医生会直接联系修介而不是修介的儿子。
癌症可以被控制的很好,但是总有一天会像摔碎了的玻璃瓶,禁锢在里面的东西霎那间全部涌出来。癌细胞扩散了,医生建议从下周开始进行化疗。
“还有多久?他还有多久时间?”真一隐忍着眼泪问。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儿子,好几次他在电话里听见修介咳嗽的声音,他都对自己说下一次要陪他一起来做检查,但是每一次不是因为比赛就是因为其他的事qíng,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一个月里和修介一起吃饭的时间都很少。
“也许半年,也许一年……取决于癌细胞扩散的速度,但是我也要提醒你,你父亲也有可能因为并发症而……”医生没有继续说下去,“我建议尽快开始化疗。”
“我知道了。”真一起身,带着诊断报告离开了医院。
他坐在自己的餐桌前,看着窗外,有好几次他告诉自己该打个电话告诉修介这一切,但是手机被捏在他的手里,几乎快被汗水浸湿了,那个电话还是没有打出去。
天渐渐暗了下来,伊娃从公司里回来,打开灯,看见真一不由得吓了一跳。
“天啊,你在家?为什么不开灯?”伊娃走过来,双手叉腰,“你不知道孕妇是不能被惊吓……”当她看见桌上的诊断报告的时候,她闭上了嘴。
真一没有说话,伊娃伸手,将报告拿起来。
“化疗?癌细胞扩散……”
抬起头来看了看伊娃,真一苦笑着,“我知道这一天会来,我一直安慰自己来得不会这么快……”
伊娃将诊断书合上,坐到真一面前很认真地说:“明天我会让人打扫一下一楼的房间,把修介接来吧。”
“伊娃……你没必要……”
“听着,真一,”伊娃握紧真一的双手道,“修介一直以为我是你的女朋友,一直很想我们在一起,这是他的误会。但是这不要紧,重要的是,我们能给他家的感觉。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了,我不会妨碍你的。只是我们现在都彼此需要对方的照顾而已。”
真一愣了愣,站了起来,“我要出去一会儿。”
“去看修介吗?”
“不是,我只是想出去。”
他开着车,纽约的夜景一遍一遍从他的脸上滑过。
当他停下来的时候,面前是一座豪宅,属于某个运输业大亨的豪宅。
那个男人冷漠优雅,美女在侧,随便一辆停在车库里的跑车能抵上他两年里所有比赛的奖金总额。有的时候他会想,如果自己不是那么看起来难以征服的话,对方是不是已经把目光投向另一片更加宽广的土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