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话曹恩凡没听全,现在听得有些不明不白,于是看严天佐,严天佐的眼神也很茫然,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决定。
严天佑开口说:“叶爷,这事儿我们得想想,您也知道,我们毕竟刚刚回来,一家人重聚。”
说到一家人的时候,曹恩凡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词,他看着严天佑,心里十分感激。虽然心知严天佑很早就接受了他跟严天佐的关系,但是口头上这么坦然地承认,还是第一次。
叶培峰说:“这次肯定是要你们四个一起去的,先安排天佐和恩凡过去是因为他们对那边熟悉,之后你们两个再陆续过去,这次总归是不会让你们分开了。”
四人听了这话,心底踏实了一些。
叶培峰笑笑:“当然了,你们还是要商量的,明天回我吧。”
叶培峰起身,四个人也随他起来,送到门口。回到房内,严天佑问:“你们两个,愿意先过去吗?这次过去会比之前好过很多。”
严天佐看曹恩凡,想知道他怎么想。
曹恩凡说:“叶爷来问咱们,应当是眼下没有几个可用之人了。”
严天佐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何况我们跟他在香港一起待了几年,杜先生对我们很信任。这次若是不肯去,怕让杜先生失望。”
严天佑想来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既然这样,明天就去回叶爷的话吧,你们两个先去香港。”
“可是,哥,不能咱们一起去吗?”
“要是能一起去,自然就一起了,这次大概是不想声张,一点点搬过去。你放心,叶爷既然答应了我们能陆续过去,就肯定是能的。”
这一行,拖了将近两个月才启程。
曹恩凡和严天佐到香港的时候正是夏天,闷热不堪。先前帮杜先生找公寓的那个徒弟一直在香港,他们二人找到了他,对方也早就知道他们此行目的,很快便给安排了住处。
这里比之前他们在香港的住处好了不少,足有以前那房子的两倍大,尤其一点好处是离杜先生的那栋小洋楼非常近,只隔着一条街。
当时由于没了资金,小洋楼的修缮工作暂停了,这次来正好接上。严天佐雇了泥瓦匠,没几天便开了工。
曹恩凡在严天佐不在家的时候,回去了先前住过的地方,甚至碰到了几个老邻居。他们因为很少跟邻居闲话,于是见了面也只是点头微笑,有认出他们的会惊讶地问候几句。
原先的房子已被一户新的人家取代,女人正背着孩子下楼,急匆匆从他身边走过,看都没看一眼。他走到门前,看到门开着,挂着半长的帘子,是一块油腻腻的花布。一个男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已经不是当初他们住的时候的样子,甚至没有一点他们曾经住在这里的痕迹。
这样的事qíng之后又发生了多次。在许多年后他们回到上海回到北平的时候。都难以再看到他们当年生活的痕迹了。
严天佑和小淞是在将近一年之后跟着杜先生的家仆一起来的。暂时住到了严天佐和曹恩凡的家里。
四个大男人活动在一个千尺不到的公寓里,略嫌局促,严天佑几次想要搬出去,都被严天佐拦下了。
就这样一直住到了杜先生回来。
小洋楼已经修好,内外都是焕然一新。叶培峰带着杜先生去看的时候,严天佐却没有跟在一旁。他正从典当行里搬回一台留声机,和曹恩凡商量着是摆到卧室里还是客厅里。
“放客厅里,怕我哥嫌吵。放卧室里,又怕他们万一要听点什么。”
曹恩凡无奈地跟着他一起抱着留声机,在客厅和卧室之间走来走去。最后只好说:“你问问大哥不就结了。”
严天佐恍然大悟:“是是是,问问大哥。”他们把留声机暂时放在桌子上,严天佐左右看看说:“我哥呢?”
曹恩凡说:“今天杜先生要去看小洋楼,你哥带着小淞一早就出去了。”
“我倒是把这事儿忘记了。”
“天还没大亮你就去典当行了。”
“最近来香港的人多了不少,好多人都着急典东西换钱,我要不是早去看着,哪能捡到便宜。”
曹恩凡看他坐在沙发上摆弄着留声机,觉得十分好笑,想当初严天佐花钱可是从来没有计算的,如今也学会jīng打细算过日子了。
叶培峰引着杜先生看了看小洋楼内部的格局,然后回到一楼,指着一个房间说:“天佐说这是专门用来唱戏的一间屋子,开了个后门,直接通到花园里,方便五姨太喊嗓子。”
杜先生推开门,走进花园里,暮chūn时节,满园花团锦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