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飞立在正厅当中,大度地一笑,随曹恩凡去了。
童大哥看着他的时候总是笑的,严天佐也是整天对着他嬉皮笑脸,可曹恩凡却觉着这完全是两种笑。童大哥的笑让他警惕,甚至想远远地跑开;而严天佐的笑却总能让他跟着也想笑。想着那张笑脸,曹恩凡竟眼前失焦,呆呆地笑了。
现在两只鸟儿叽叽喳喳在曹恩凡chuáng头叫着,病得头顶冒火的人把被子盖过了脑袋。他有一丝丝希望有人来敲他的门,又怕那人是他不想见的,想见的那个又不知道去哪了。
《红娘》首演的戏票还得过两天才卖,中秋头一天也有场好的,而且已经售完了大半场了,严天佐便买了两张,乐呵呵地跑去曹恩凡家,赶着中秋看场戏也不错。秋阳暖而不灼,照在砖墙灰瓦上,照在gān燥的土路上,照在来往的人群和叫卖的小贩身上,严天佐迈开大步走着,有风chuī过来,稀疏的树叶被摇得沙沙响,他走得来了兴致,颠儿颠儿地小跑了起来。
快到曹恩凡家门口,他才意识到,这么白眉赤眼地来了,万一他不愿意跟着去看戏呢,白拿两张票来也没用。在胡同儿口踟蹰半晌,灵光一闪,扭头走了回去。连跑带颠儿地去了康爷爷家。
敲了二十多下门,康爷爷才慢慢悠悠把大门敞开,见是严天佐,有点愣,虚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才认出来。
“哟!这不是恩凡的朋友吗?”
严天佐伸着脖子朝里望,影壁挡住了视线,他又踮起脚来。“是我啊,康爷爷,您自己在家?”
“对啊,天儿天儿就我一个人。”
“那个,我来看看您。”在这儿也看不清,严天佐gān脆站稳了。
“恩凡呢?没来?”
“他……那个,”兴起来的,还真没想到自己突然出现有多不合适,严天佐gān脆胡诌了个理由,“他,他病了,不舒服。那个,您能让我先进去吗?”
“哦哦,先进来吧。”
严天佐直勾勾地奔进院子,看那一树金桂没被雨打风chuī去,高兴地喊了一声:“太好了!”
“什么?”康爷爷从身后跟了过来,“你说恩凡病了。”
“啊?对。”严天佐望着那树说,“康爷爷,您这树是不是挡着光啊?”
“这树啊?”康爷爷绕到桂树旁边,抬头看看,阳光照得他睁不开眼,顺着光线,只见一片树影落在窗棂上,倾在屋子里,“嗯,是,我那屋里总照不见光。恩凡什么病啊?”
“冻着了吧。”严天佐扫了一圈,看到了厨房,那里边应该有劈柴用的斧头,“我帮您修修这树吧。”
“啊?”康爷爷还没想明白,严天佐就进了厨房,从灶台边找到了斧头,回到院里,奔着一根粗壮的树枝就砍了下去。
“唉!”康爷爷再想问一句,已经晚了,那树桂花一下子瘦了三分之一,娇俏的明huáng花瓣纷纷扬扬浮在阳光里,悠悠地洒了下来,落了严天佐满身。
“现在能见光了。”
“哦。”康爷爷再去看窗户,果然没有什么影子了,又走进屋子,从里面跟严天佐说:“还真是,谢谢你啊。”
严天佐摆摆手,放回了斧头,扛着砍下来的那枝桂树走了。到了路上,问了两个在道边猫着的闲人,俩人一块钱,帮忙抬着到了曹恩凡家。
病恹恹的曹恩凡本想蒙头大睡,却头疼地根本睡不实,听到砰砰砰地敲门声,似梦非梦,好久才勉qiáng睁开了眼。待到辨认出是真的门响,一下子心慌的不行,翻身下chuáng,往外走。
“谁?”脚底下跟踩着棉花似的,走两步就要往前倒,摸上了门锁,手下凌乱,折腾了一会儿才把门打开。
明晃晃地,一树金花。曹恩凡以为是自己病得昏了,眼前冒金星,看定了才发现自己没看错,是一棵小树。
“进去进去。”有人在后面催促。那棵小树就这么直挺挺地被抬了进来。
曹恩凡想拦一下,身上实在没力,眼看着两个陌生人抬着小树进了院子,接着一个黑影跟着进来,他回头一看,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天佐。”曹恩凡这会儿不是心慌,而是感觉心压根不跳了。
说实在的,严天佐虽然要求了很多次,但曹恩凡这还是第一次喊他“天佐”,真顺耳,他听了很高兴,张开双臂就把曹恩凡抱紧了怀里。
这人病着,浑身都是软的,此刻更像是掉进了严天佐的怀抱里,越堕越深。
“你身上怎么这么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