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道不销魂_作者:李陶风(72)

2016-05-26 李陶风

从八爷处jiāo清账目回来,严天佑瞥了一眼门外守着的几个黑衣人,几个月过去,早就习惯了。这些人在监视严天佐之前,严天佑是没有见过的。按理说不应该,即使不认识,常在八爷底下走动,总该是有些面熟的。所以,这些人应该是八爷专门培养为己所用的。严天佑本来动过私下笼络的念头,后来判断了形势,还是不要轻易动人家亲卫的好,免得惹祸上身。
严天佑目不斜视从黑衣人中间走过去。进了门看见小淞在餐桌上整理一摞信纸。
“你这是gān什么,弄来这么多纸?”
小淞抬头喊了声“大哥”,然后看着手里的纸叹了口气,说:“外面那几个人寸步不离的,弄得二哥连看戏的兴致都没了。今天大哥你刚出门,就有人送来戏票,说晚上请二哥看戏,二哥说不去,连房间都没出,隔着门说以后哪儿都不回去,连家门都不会迈的,请他们放心。”
“那人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走了。”
“跟你弄这些纸有什么关系?”
“那人走了之后,二哥不知怎么了,就叫我出去买五百张信纸,五百个信封来,还让我买钢笔和墨水。刚送上去了一些,我把剩下的理理好放起来,他什么时候再要我再给他。”
正说着,二楼忽然一声门响。严天佑和小淞齐齐抬头,看到严天佐穿着睡衣站在门口,面色憔悴。他见到严天佑有气无力地说了句:“哥,回来了。”
严天佑看他这副样子就生气,没理他。只听严天佐又朝小淞说:“怎么才这么几张纸?不是叫你买了五百张吗?”
小淞战战兢兢地看了眼严天佑,说道:“我觉得太多了,就没全拿上去,等你用完了那些我再送过去。”
“不用了,都拿上来吧。”说完,严天佐回身带上门进了房间。
小淞抱着纸站起身,看着严天佑。严天佑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意思告诉他送上去送上去。
严天佐接过纸和信封,想跟小淞说句谢谢,却看着小淞唯唯诺诺的样子说不出来,索xing直接把门关上了。
严天佑在楼下听着动静,越来越觉得这个弟弟不争气,一脸的丧气给谁看!抬头,正见小淞从楼上下来,便问:“他这是要gān什么?写信?”
小淞摇头说不知道。
“想给那个姘头写信?”
听到“姘头”俩字,小淞吓得赶紧摆手,虚着声说:“大哥,别说了,二哥最听不得这俩字了。你看他这样子,就别再惹他了。”
严天佑虽然有气,但是想起来上次因为说起那个人自己亲弟弟差点挥拳打了自己,严天佑也就知道事qíng严重了,但还是不想就这么由他任xing下去。于是牢骚两句,但也没有故意提高声音说给他弟弟听。
“写信?现在天天让人看着,跟蹲班房一样,写信寄得出去吗?写给谁看?难道还要学古时候鸿雁传书?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说完,严天佑又想到上午在江边看到的那人,不禁心头捏把冷汗,要不要找人把他做掉,以免后顾之忧。
严天佐还是听见了哥哥的话,握着笔的手开始发抖,渐渐眼前模糊,泪水就滴在了纸上,把字迹洇开,成了模糊的淡蓝的一团。那纸上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恩凡,你好吗,我想你。写着这句话的纸已经堆了满满一桌子。
曹恩凡考虑了很久,才终于给童飞写了封报平安的信,自己一意孤行多少还是会伤了童飞的心,想到此处下笔也多了些愧疚,嘘寒问暖写了不少,却总也没敢说一句道歉的话。说了便是真的错了,承认他来找天佐是错,承认背着童飞来上海是错,承认他和天佐和童飞甚至他自己本身就是个错。这个错,曹恩凡不想认。
一个月后,公历一九三七年七月八日,大街小巷加急号外满天飞,中日真正开战了。前夜国军第29军奋起抗战誓守宛平,这场战争在许多人的担忧中毫不留qíng地撕开了北平的夜幕。
严天佐下午才起chuáng,饿的头昏起来找吃的。严天佑一大早就出门了,小淞看见严天佐出了房间,赶快过来问他要吃什么用什么。
“随便煮点面吧。”
小淞跑去厨房做饭,严天佐坐在桌旁等着,看见桌子上散着几张报纸,最上面是一张加版的《申报》。醒目的大标题“时事”二字旁边,是“日本在华北的挑衅”。严天佐被吸引了注意力,接踵而至就是巨大的震惊,日本人真的pào轰了宛平,下一步必然是平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