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海洋瘦了,皮肤也变白了,眉眼不复之前的硬朗,有一股子痞气,看到苏靖远,他的眼睛眯了起来,站着不动,一会儿后,才慢吞吞坐到隔离窗前。
“你还好吧?”苏靖远颤声问。
“不错,吃好睡好,除了没自由。”高海洋耸歪着身体靠到椅背上,百无聊奈的样子,手指在窗台上有些无聊地敲击。
他的食指和中指的指节处有些晦涩的暗huáng,那是夹着香烟熏出来的,苏靖远记得,他在学校时虽然成绩差,可除了好动些,偏好打篮球等体育运动,烟酒从来不沾的。
注意到他的目光,高海洋缩了缩手,又平静地伸张开,耸耸肩膀。
“牢里无聊,天天上政治思想课,呆在这里面的又什么样的人都有,所以……我爸体谅我,主动给我捎了烟。”
没有自由,身体被禁锢,那样的日子只是想像一下就很难受,苏靖远低下头,小声说:“马上就满一年了。”
“是啊,马上就能出去了。”高海洋笑了笑,问:“陆越陵一直不知道我出事吧?”
不等苏靖远点头,又道:“以我跟他的jiāoqíng,知道我出事他不可能不来看我,苏靖远,现在如你的愿了,可以一个人霸占他。”
“我……我不想你这样的。”苏靖远难堪地为自己辩解。
“我知道,不过,如果时光倒流,回到那一天,非得有一个人给你带路,你还是会找我,而不是找陆越陵,我没说错吧?”高海洋冷笑,目光锥子一下深扎在苏靖远身上。
苏靖远沉默。
“怎么瘦成这个样子,陆家好饭好菜大把的钱花在你身上,养出一个皮包骨的僵尸。”高海洋站了起来,弯着腰,手指贴到玻璃上,“别自责了,苏靖远,我感激你那天是找我带路,真的。”
他转身,大踏步离开,出大铁门时,回头望向苏靖远,目光睥睨嘲弄之余,有一股同病相怜的意味。
大铁门哐当一声关上,门板与门框金属摩擦的尖锐声响令人心脏颤动,苏靖远捂住脸,沉默着坐了许久,直到探视时间过了,警察过来赶人。
回去的路上,苏靖远一言不发,陆达庚也没说话,汽车学校门口停下来,苏靖远下车走进校门,陆达庚看着少年瘦削得一阵风就能chuī走的背影,低低叹了口气。
“小远那孩子心事太重了,怕不是个有福的。”回到家中,他跟温雅丽说。
“什么意思?”温雅丽不高兴,瞪他。
高海洋的事不能说,怕妻子沉不住气在儿子面前露了口风,陆达庚眼神闪了一下,随口扯道:“我说他周末也不回家,咱们那么疼他,白疼了,不惜福。”
“兴许是谈恋爱了,初三的时候,他就跟一个女孩子……叫什么,好像叫程雯的要好。”温雅丽笑了笑,说:“有了媳妇忘了娘,很正常。”
程雯不知去向许久了。
如果是有女朋友谈恋爱了倒是好事,陆达庚叹气。
温雅丽以为陆达庚担心,安慰道:“小远懂事,学习没落下,听越陵说,这次月考,他又是年级第二,咱们越陵跟着他也越来越有出息了,居然考了年级第三十五名,那可是一中啊,本市成绩好的学生都集中在那了。”
qíng愿考倒数第一名,只要孩子开心快乐。
陆达庚想起苏靖远白得不见血色的脸,瘦得竹竿撑着衣服似的身体,胸口发闷。
“明天下午多弄点吃的给越陵带到学校给小远吃,水果零食多买一些。”
“越陵已经回学校了,说是作业题有好几道不懂的要去问小远。”温雅丽埋怨,“才刚在家过了一夜就走,也不多陪陪我们。”
苏靖远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寝舍,推门而入瞬间,被眼前的场面吓得三魂七魄离体。
——陆越陵坐在阳台横栏上,随时要往下跳的样子。
“陆越陵,你坐那上面gān嘛,快下来。”苏靖远颤着嗓子喊,想走过去拉陆越陵,又怕刺激得他马上往下跳。
能gān嘛?chuī风,盯着楼下的经过的行人看,寻找他。
从早上回寝室到现在,两个小时过去,楼下走过无数人,没有一个是他。
他回来了,身边没有女人,刚十二点半,想必也没和女人在外面一起吃饭。
胸口没那么郁闷了,陆越陵伸出双臂,迎接绵软的chūn风。
那样子恰像是要展翅乘风而去。
苏靖远脑袋空白,冲了过去,死死抱住陆越陵,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道很大,把陆越陵整个人抱起来了,抱回室内,推到chuáng上,死死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