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气愤,至少没有像上次初见罗抿良时那样的激烈和歇斯底里。
可首扬的心里却乱糟糟一团,不知道是什么乱七八糟的qíng绪在莫名发酵、混合成“咕嘟咕嘟”繁杂的一团,一味膨胀。
首扬慢慢抬起手,捂住脸。
他居然可耻地发现,他的心底竟然有一些该死的骄傲在蠢蠢yù动!
他不明白,更接受不了——他明明那么恨那么排斥那个人,怎么会因为他亲手所做的一些弥补一些关心而控制不住地心动了?怎么会因为他这些日子亲力亲为的一些呵护一些宠爱而莫名其妙地像个孩子一样忍不住骄傲?
他从没想过那个人像父亲一样对待自己!
他从来、没认为过他是自己的父亲!
他明明……真的从来没这么幻想过!
不知道坐了多久,透过指fèng,首扬看到一条灰不溜秋的小鱼慢悠悠游过来,在浅水边毫不机警地游dàng着。
首扬放下手,面无表qíng地看着水里的小鱼。
鱼很小,不是景观鱼,丑丑的,瘦瘦的,尾巴薄得近乎透明,自在地游在水岸边,一点都没有意识到有危险正在靠近。
几根树枝飞快地cha进水中。
首扬手疾眼快,在那小灰鱼的身边cha了一圈“牢笼”,把它困在里面。
小鱼这才慌了,被惊吓到般横冲直撞,想回到深水,可面前的每个方向都是障碍,而后面是水岸湿润的泥层,后退无门。
首扬面无表qíng地看着灰色的小鱼在小小的“牢笼”内惊慌失措,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想要挣脱出去,忽然心里像被细小尖锐的针扎到了一般,忍不住手一动,拔掉一根树枝。
小鱼迅速从那狭小的fèng隙中钻了出去,一瞬间没入碧绿的湖水深处,不见了踪影。
首扬嘲讽地勾了勾唇角,嘲笑那鱼儿的无知。
就算能出了小“牢笼”又能怎样?这里不是大海,外面依然是你的大“牢笼”。
隐隐传来高跟鞋很有节奏地走过来的声音。
首扬眼中闪过一抹烦躁。
他已经猜到来人是谁。
庄园里除了几位权威大夫有女xing,其余是清一色的大老爷儿们,现在能出现在庄园的女人,只有罗肖钰!
昨天首扬就听说元鼓背着罗抿良他们、私自派家里的心腹将罗肖钰接来了山庄的消息,而且据说那个女人一来就要见首扬,只是被李安维拦在了别墅之外。
果然,高跟鞋声在身后停下,那个温柔的女声时隔两年依然让首扬心生讨厌,“首扬?”
首扬没有回头,对身后的声音充耳不闻,脸色很不好看地看着平静的湖面。
罗肖钰在他身后站着,脸色也不太好看。
即便是元鼓派心腹亲自接她,居然也不信任她,全程蒙着她的双眼把她带过来!罗肖钰连自己现在究竟在哪个大陆板块上都不知道!
而且,她好不容易才来到了这里,不但罗抿良对她不冷不热,其他人也都对她颇有微词、不许她见首扬,甚至她发现,三合会的人居然都管首扬叫“少爷”!
她被罗抿良收养了近十年,从来没人叫过她“小姐”,这就是亲生和领养的区别么?
罗肖钰无法不委屈。
看着眼前背对她坐着的男人,罗肖钰眼神微微晃动,不知道他会不会如她所愿原谅并帮助自己。
“我知道你不想见我,”罗肖钰咬着薄薄的唇,声音轻轻的,“但我还是想对你说声‘对不起’——首扬,真的、很对不起!”柔柔弱弱的语气,看似满口都在道歉,但言语间的那份委屈任谁都能听得出来,“所有人都说,是我、才让你误会爸爸,才会……”
“你说够了没有?”首扬不耐烦地打断她。
他这会儿烦躁得很,刚才因为罗抿良而乱糟糟的心qíng还没平静下来,哪有心思陪这个不讨喜的小女人玩儿心计?
“我……”罗肖钰没想到首扬居然连听她说话的风度都没有,尴尬地手脚都知道该往哪里放了,真想立刻就转身走人。可罗肖钰知道,如果自己就这么走了的话,恐怕就再难有机会偷偷见到首扬,于是咬着嘴唇执拗地站着不愿离开,想着自己要怎么开口、才能让这个男人不会再打断自己。
见她依然赖在身后不走,首扬寒着脸站起身就要离开。
可是刚一站起来,身体就一个趔趄!
蹲坐太久让首扬过于虚弱的身体一时间无法承受,眼前一黑,居然一头栽进了湖里,溅起大片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