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曲南希,温俞就感叹过他的好相貌。
如今,那个曾经安静腼腆的男生躺在病chuáng上,表qíng冷静得像蒙了块绷到极致的塑料膜,只要一个眼神jiāo流,就会轻易崩裂成碎块的程度。
诡异,诡异到了温俞怀疑眼前这人是否就是曲南希的地步。
曲南希按了下按钮,病chuáng上半截缓慢地升起倾斜,一直升到一个恰好让他半靠着能够直视温俞的位置时才停下。脸色苍白的男人没有表qíng地将视线从温俞的脸上移到他怀里的百合上,然后眼珠子就这样停住,直勾勾地盯着那洁白的花瓣不动了。
“南希?”
病chuáng上的曲南希和他记忆中那个形象产生了割裂感,使温俞不由得用疑问句唤了一声。
“呵呵。”
曲南希一扯嘴角,那张脸立刻如同出现了裂痕般不自然地歪了一下。
温俞好不容易松开的眉头再次因为这意料外的反应而皱了起来,在这个已经讨好了自己近四年、几乎可以说全心全意的爱慕者面前,他已经很久没有像面对其他人那样掩饰qíng绪了。从前,无论他愤怒还是厌恶,曲南希始终安安静静地呆在他后方,仿佛一个上了发条的玩偶,用得着时,总不会让他失望。
温俞以为这次也是一样的,却不知道有些感qíng消耗尽了,猛然惊醒,才发觉那不过是某种惯xing的错觉。
“南希?你……好点了吗?”
温俞没话找话地gān巴巴说了句,想了想,觉得没有什么可以补充的,于是只能继续冷场。
好一会儿,曲南希的视线终于离开百合,重新放到了温俞的脸上,表qíng依然古里古怪的。
“花……”
“嗯?南希,你说什么?”
“这束花,是给我的吗?”
曲南希指了指那扎包装漂亮的百合,伸到被子外的手背瘦的青筋毕露。
“嗯?嗯。对,这是送给你的,作为朋友,我也希望你早日康复。”
“给我。”
曲南希的话让温俞越发莫名其妙,他将怀里的花束递到曲南希伸出来的手中。头上罩了纱网的男人半垂着眼睫,脸色在百合花的映衬下越加苍白,却因为他莫名激动的qíng绪而用上一抹突兀的cháo红,看得温俞心都抖了。
曲南希把花抱在怀里,颇有几分着迷地盯着花蕊看,然后就这么把温俞晾在了一旁。
温俞对对方如此陌生的态度十分不适应,差点就要黑脸,但想到自己克服了内心的诸多不qíng愿来到这里,尤其是想起刘经理对他说的那些话,他勉qiáng压下不悦,将平时在同事之间和稀泥练出来的笑容拿了出来,自顾自地开口说话。
“南希,大家一场朋友,我知道这一次的事qíng是琦琦不对。但她还小,不懂事,平时又被家里惯坏了。看在我的面子上,你能拜托你哥哥让检察院那边松一松吗?”
曲南希掀起眼皮,瞄了下温俞老好人一般温柔的笑,又低下头用手指捏着百合的花瓣玩。
温俞见对方有反应,想是他一时气不过,终究还是在意自己的,于是再接再厉,上前想要爱怜地摸摸他的头,但一看到那刺白的纱布,回想起曲南希这伤是怎么弄出来的,顿时有些心虚地改成轻拍肩膀。
“你放心吧,南希,公司那边,我已经把你的辞职信截下了,刘经理也答应我不会为难你的。至于那些谣言,我已经公开澄清了,他们以后绝对不敢乱说你。赔偿方面,一定让你满意。你在宇和工作了那么久,我知道你对公司也是有感qíng的……”
曲南希呼吸急促了起来,脸上的红晕泣血般鲜艳,抬头神经质地笑了一下,手指痉挛地抓烂了一朵百合。
“温俞,你以为我真的那么贱?”
温俞笑容僵住了。
“南希,你、你这什么话?”
曲南希将怀里的百合花狠狠地掼到了地上,花瓣溅开,飘到了温俞的裤腿下。
这粗鲁的动作似乎缓解了曲南希的怒火,他扭曲的脸平静了下来,呼吸声却剧烈得出现了病态的嘶喘。
“我跟你说过十几遍了,我对百合花粉过敏。”
曲南希恶意地看着温俞随着他这句话而变得难堪的脸色,按下了chuáng头呼叫医生的按钮。
“但是你……你这样做……”温俞指得是曲南希明知自己过敏却还去接那束花的举动。
“我想试试、被喜欢的人亲自、杀死的感觉。”过敏反应让曲南希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但他的眼神却一直紧紧地瞪着温俞变幻不定的表qíng,仿佛在观赏什么美妙的景色似的,满眼都是狂躁的喜悦,“然后,我想试试,肯定能够活下来的我,把过去喜欢的人杀死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