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亲热劲儿跟早两年朗白没上家谱的时候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根本没法比。
袁城不说话,只微笑着上下打量他的小儿子,那目光简直是有热度有形状的一般,半晌才说了一句:“你可真是够胡闹的啊!”
开什么玩笑,岂止是胡闹?带着大队人马荷枪实弹的闯袁家大门,换做其他人,早就被拖下去毙了!
朗白轻飘飘瞥了父亲一眼,直接绕了过去,径自往沙发边上走:“我渴了。”说着顺手拿起桌上的残茶就要喝。
谁知道却被袁城拦下来了:“别喝这个,你要喝茶另外找人泡。”说着老管家颤颤巍巍的,亲自上了一碗汉阳云雾。
朗白喝huáng芽喝习惯了,摆摆手说:“我不要热的,那个冷的就行。”
谁知道袁城一把把他抓住了:“阿白乖,听话。”
朗白才不听他的话呢,直接把手一抽,就要去喝那个冷茶。他的确有喝凉水的习惯,霍山huáng芽口味略带苦涩,口渴的时候就着冷水这么一喝,特别清热解渴。袁城拿小儿子没有办法,只能使出杀手锏,说:“阿白,这个杯子是爸爸刚才喝过的……”
话音未落,朗白gān脆利落的把杯子给扔了!
袁城苦笑一声:“阿白,你嫌弃爸爸也表现得太明显了吧?”
朗白有很多习惯是跟袁城养成的,好喝huáng芽、瓜片等苦xing茶就是其中一个典型。袁城要弄好茶可不难,他喜欢特级的霍山huáng芽,身边养大的小儿子也跟着一起喜欢,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是从上次朗白在美国咳血昏倒之后起,袁城就亲自出面找了几位中医给他切脉,都说袁小公子身体太虚太寒。袁城一想,好嘛,瓜片huáng芽等都是典型的寒xing茶,自己这个当父亲的喝得,小孩子可喝不得!袁城为了小儿子可什么都做得出来,当年四月的时候他做了一件轰动全家的事——他亲自往大陆派了几个亲信,让他们千辛万苦爬上汉阳山去,专门给他收当年第一批的汉阳云雾茶!
汉阳云雾茶xing极暖,据说极能调养身体,长期饮用便能延年益寿。不过顶级的汉阳云雾是特供。
什么叫特供呢?——海拔一千四百米的高山上,就那么几十亩地的茶树,终年云雾笼罩雨水丰沛,因为气候寒凉,清明前茶树发不了芽,只能等谷雨前后的时候,才能掐出第一批芽尖来。再由当地的少女贴在肌肤上捂gān了,炒出来的那么一点儿茶叶,是特级的汉阳山云雾茶。这种茶叶一般直接供到北京去,并不是人人都能见到的;剩下来的次等茶叶要卖,也得等到五月上旬之后,才能陆陆续续出现在当地市场上。就这样也不是轻易就能买着的,好点儿汉阳云雾茶甚至都出不了江西省。
袁城远在香港,却愣是赶在四月下旬前就让人收了两斤特级汉阳云雾茶来!别看这区区茶叶,期间不知道花费了多少人力物力,走了多么曲折复杂的路子,又动用了多少人qíng关系……可能当年唐玄宗为杨贵妃千里策马送荔枝,也不过就如此了!
所以说,朗白带人闯自己家的大门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高兴,袁城压根不想说他一个字。
袁城在大多数小事上都完全站在小儿子那一边,几乎百依百顺。少数几个不容悖逆的原则xing问题,一是在chuáng上,二是在公司里。这两个地方父子的上下位置不能变,袁城说一不二毫无动摇。
朗白回来的第一天,吃过晚饭才是傍晚,袁城不知道突然发了什么兴致,非要带小儿子出去散步,还不准任何人跟着。袁家花园里huáng昏的时候景致特别好,一大丛一大丛的百合、郁金香、薰衣糙开在花田里,红的泼泼洒洒,绿的浓郁yù滴,金的贵气bī人,白的如雪如霜。花园水池子里还栽着大朵睡莲,池边每隔几步就设着一块篱笆,上边栽着大丛大丛的玫瑰花,都正是盛开的时候,老远就清香沁人,晃得人眼睛都看不过来。
傍晚热气褪去,夕阳的余晖伴随着微风,chuī得人心旷神怡。
朗白走在袁城身边,却仿佛对这一切都毫无知觉一般,面无表qíng注视前方,双手cha在口袋里。袁城说话,他就一声不吭的听着,袁城问他话,他一律用嗯这个单音节来回答。
袁城突然站住了,指着玫瑰园,笑着说:“阿白,你喜欢哪一朵?”
朗白无可不可的瞥了花圃一眼,“都还行。”
“——都还行。”袁城低声重复,笑了一声:“阿白,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话:‘纵有三千弱水,却只能取一瓢饮’?你一辈子要遇到的花朵绝对不在少数,如果每一朵你都觉得还行,那你这一辈子岂不是要被乱花迷瞎了眼睛?总是要拿定主意选择一朵的。”